7.5相约新华书房丨和“外卖诗人”王计兵一起跑进夏日书香
转自：上观新闻
这个7月，“外卖诗人”王计兵很忙。第14届江苏书展开幕前夕，王计兵受公司邀请参加“饿了么”党建大会，和两名工友一起朗诵自己创作的“外卖诗歌”。自2018年成为一名骑手起，他一直在风驰电掣中与诗歌的灵感相遇，一首《赶时间的人》阅读量超2000万，饿了么骑手的蓝色外卖箱上从此多了两行字：风和自由，诗和远方。
7月5日，王计兵将携最新诗集《低处飞行》参加江苏书展，并做客新华书房读书分享会，与编剧杨筱艳、宜兴作家乐心一起畅谈文学人生。文学如何成为一名外卖员的生活方式？普通人如何在庸常平淡的日子里“低处飞行”？王计兵的“诗意栖居”与“斜杠人生”，将成为此次分享会的一大亮点。
何为低处飞行？他在同名诗作中写道：“谁说展翅就要高飞/低处的飞行也是飞行/也有风声如鸟鸣/有车轮如流星……”
王计兵向记者谈起最新诗集的创作缘起：“这两年我‘走出来’后有颇多感慨，一直在想我们这个群体的走向问题。外卖员是年轻人的饭碗，我身边的年轻外卖员，他们的工作能力和收入要比我高出很多。但这份职业缺乏提升的空间，如果一个年轻人一直做外卖员，他就会失去学习的机会，以后会很难转型。”
《低处飞行》是2023年中国作家协会定点深入生活扶持项目的成果。和前两部《赶时间的人》《我笨拙地爱着这个世界》不同，为了创作这部诗集，王计兵对身边的外卖小哥做了问卷调查，想了解他们的职业经历和对未来的看法。遗憾的是，回收了许多问卷后，他没能得到一个总体性的结论，却因此聆听了许多同行的故事。
《低处飞行》中有一首《八根肋骨》，写一位外卖小哥在雨天送餐时摔断了八根肋骨，这个故事让王计兵感到“特别痛苦”。“我跟他关系很好，所以他把这段往事告诉了我。他本身个子就小，摔断肋骨又减去两厘米身高，写的时候我特意提到一个细节，说他老婆从前就比他高，现在比他更高了。”
王计兵还认识了一位曾获“五一劳动奖章”的女性外卖员，他觉得奇怪：一个文文弱弱的女子，怎么那么喜欢爆粗口骂人？走近了之后他才发现，是女性外卖员从事这份职业时内心深处强烈的不安全感，才让她选择了一种错误的保护自己的方式，“她实际上是用粗鄙的语言，给自己打造了一个看似坚硬的外壳”。
《低处飞行》中类似的故事比比皆是。“倾听”和“看见”，以及富有同理心的“感受”，是王计兵最重要的文学能力。在处理那些不尽如人意的现实经验时，他没有让自己的表达流于宣泄或充满戾气。诗中有对人类存在境遇的逼视：“现在我穿着它/在大街小巷送餐/一粒行走的药片/就包裹上了一层糖衣”；有对他人痛苦的观照：“昨天，我的兄弟/一个以车为生的人/趴在方向盘上哭泣/说几十年了/一直找不到自己该去哪儿”；也有生命精神在尘俗之上的高高飘扬：“我沸腾的血/就是我奔流不息的江河/我嶙峋的瘦骨/就是我耸立的山川……”
这些诗歌让人们看到了外卖员生活的另外一面：原来，这份职业不只有艰辛、枯燥和危险；原来，世间没有哪一种生活完全不值得一过。前几天王计兵和一群大学老师吃饭，一位老师说“送外卖是份兜底的工作，只要你肯干，在城市里就能有立足之地”，王计兵很是赞同。
“其实和其他可选择的职业相比，外卖员收入更高，工作更自由。”王计兵对记者说，“我们这代人一生都在为吃苦做准备，一辈子都体验着生存的不易，跑外卖反而是我大半生以来最轻松的一份工作。”而且，他也没有在“刷单”中成为“困在系统里”的人，相反，跑单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自由感，骑车送餐时感到劲风吹过，整个人有种内生双翅的飞行的感觉。
荣誉和奖项纷至沓来，送餐会被读者认出，经常需要外出参加活动……王计兵坦承，一年多以来，自己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他并不认为笔下的诗行会因此失去来自生活、来自人间的重量。
“这一年多来是我的创作高峰，灵感更多，作品质量更高，明显感到自己在进步。”王计兵笑道，有些不好意思。出名后接触的世界更加宽阔，能邂逅许多新鲜的人和事，这对写作者的成长特别重要。但他诗歌灵感奔涌的源泉，仍是身边那些“赶时间的人”，那些“低处飞行”的故事。
早上5点半起床，跑单跑到10点半，回到自家杂货店看店和吃饭，再接着出去跑午高峰——王计兵从没想过放弃这种生活方式。他向记者晒出近几天的一组跑单数据：17:46，傅氏过桥米线，收入4元；17:53，大牌冒菜，收入4.3元；18:03，友佳东北菜，收入7.4元……这天的总收入是一百多元。因为整体单价在降低，加上时常参加活动导致跑单频率下降，因此等级也变低了。
“从二十四节气里/赶出一个小哥节/赶时间的人，从一小时里赶出六十一分钟/从争分夺秒里赶出一份温情/把秒针和分针铺在路上/像黑白有致的琴键……”
“我很喜欢这份工作，也很珍惜这份工作。年龄越来越大，能够疾步如飞的时光变得弥足珍贵。如果生命可以被饱满地填充，人就可以得到充分的历练。”借助为外卖员写诗，王计兵也让这个庞大的群体得以被看见，“如果读者因为我的诗而对外卖小哥多一些宽容、少一些差评，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不过，王计兵还是希望自己的诗歌即使撕掉“外卖”这个标签，也仍然是一首真正意义上的好诗。在《低处飞行》中，他忆起多年前父亲烧掉他手稿的痛楚经历——“55岁我出版了自己的诗集/算不算铁树开花”，他幽幽地写道。铁树开花虽迟，却印证了热爱和坚守的重要，就像“小哥的春天”也一定会来到。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冯圆芳
让文学成为一种生活方式——第14届江苏书展“新华书房”读书分享会
地点：苏州国际博览中心A馆A105-106
主办单位：新华报业传媒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