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当家菜

2024-01-14 13:00:58 - 北京晚报

▌付振强

大白菜,是我们的当家菜。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母亲要指着冬储大白菜“撑”过整个冬天,全家人一直吃到来年开春。

怎么把大白菜“推陈出新”,是最让母亲费心思的一件事。母亲最经常的做法是炒白菜,先将白菜一切两半,白菜头泡在清水盘里当水仙养。将白菜横刀切成一指宽细,热锅烫油,先煸炒几下葱花再倒入白菜,大火翻炒。为了让我们的口味常有新奇感,有时母亲也会炸勺辣椒油泼入白菜锅里,或是掺入一把烫熟了的粉丝,让寡淡的炒白菜多点花样儿。

还有醋熘白菜,母亲也常做。斜刀将白菜帮切成坡状,搭配一些白菜叶即可,这也是最能“打发”白菜帮的一道菜。葱花、蒜片煸出香味,汇入白菜后大火爆炒,淋醋、撒少许白糖、勾水淀粉泼入,一盘清脆适口、醋色莹润的醋熘白菜就得了。与讲究色香味并且下饭的醋熘白菜相反,清水熬白菜也是母亲做得比较多的一道菜。虽然熬白菜缺少荤腥,但它汤色清、入口绵,白菜吃起来还略带一丝甜味。我喜欢在冬日暖阳的照射下把馒头掰碎泡汤里,稀的干的来上一碗,舒心又暖胃。

母亲也会给我们做白菜汆丸子吃。买上两毛钱的肉馅,搅成泥后,拇指和食指圈成圆环一勒,一个圆胖胖的肉丸就掉进了锅里。这道菜有菜有汤,还飘着淡淡的肉香,是母亲“粗粮细作”精心烹制的一道美味。比这更进一步的是每年过年全家都能难得吃上一顿的红烧肉,吃剩下的肉汤,母亲从不潦草处理,她会把白菜切成大块,汇入肉汤一起上锅炖煮。这道菜肉香四溢,软烂的白菜浸满红色肉汁,夹一筷子放进白花花的米饭上,那个好吃就别提了。只是,限于生活条件,这两道菜不能常吃。

但我最爱吃的,是母亲做的拌白菜心,这也是整个冬天里对白菜最奢侈的吃法。因为只能取白菜的最核心部位,所以拌一大碗白菜心常常要“祸害”两棵大白菜。做法倒是简单,白菜切丝,再把五香熏干切成细条,淋醋、滴香油、撒盐少许,拌匀即成。香喷喷、凉丝丝,清脆可口的凉拌菜,是冬日餐桌不可多得的美味佐餐。

白菜做馅儿,则是北方家庭围绕冬储大白菜的又一烹饪战场。那会儿放学回家,经常能听到街坊四邻家厨房传出“叮叮当当”的剁白菜声儿,甭问,一定是谁家准备做馅儿吃了。我家也是三天两头白菜做馅儿。母亲说吃馅儿省事,蒸一锅包子,菜跟主食全有了,再熬一锅白薯粥,干的稀的一搭配,一顿饭就解决了。

我经常帮母亲剁白菜,先把白菜草草切成丝儿,开始剁的时候白菜会“欢蹦乱跳”,所以时不常要用刀背把它们拢回来。有人剁白菜喜欢用两把刀,左右开弓。我手小使不惯,剁到最后常常还要双手握刀才能完成。不过我会按母亲教的,往白菜上撒点盐,一来给白菜杀杀水,二来迫使白菜软塌容易剁。这招儿好使,不一会儿白菜就剁好拢成小山包。我把案板斜支起来,形成一个陡坡,用笼屉布把白菜馅包裹好,放在案板上用力挤压,白菜水就会顺着案板的斜坡流进盆里。

白菜馅儿攥压成团儿后,母亲就会把它们倒进盆里开始打馅儿。那会儿以白菜为馅料的面食无非那么几种,包子、饺子或是棒子面的菜团子,因为馅饼烙着费油,所以不常吃。白菜水汽大,做馅儿其实并不怎么好吃,但母亲会想方设法为我们调剂胃口,比如买一些肥猪肉炼油,剩下的油渣放进馅儿里;或是炸一张油饼切碎后和在馅儿里;实在没东西可用了,母亲会挖一大勺荤油拌在馅儿里,让馅儿的口感更油润些。但就是这样我也不愿吃,经常把馅儿倒出来只吃包子皮儿。母亲念我在家最小,赶上家里准备吃白菜馅儿时,就去菜店买一毛钱韭黄,回来再磕一个鸡蛋,单给我包一碗饺子。每每想起这一幕情景,眼前就出现袖口粘着薄面的母亲为我捏饺子的身影,不由鼻梁发酸,心潮起伏。

如今,指着白菜这棵“当家菜”度过整个漫长冬天的日子早已成了历史,人们再不用抱着白菜绞尽脑汁地琢磨各种吃法了。菜品多得数不胜数,反倒经常犯愁不知吃什么好了……这真是:忆往昔,柴门小院青口白菜一枝独秀;看今朝,百姓餐桌琳琅满目众口难调。横批:越来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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