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苏里江渔民张学鹏：打渔二十年来今年杂鱼收获最多
9月是大马哈鱼的季节，也是乌苏里江渔民起早贪黑下网捕鱼的日子。不同于土地上的丰收可以预期产量，江边渔民张学鹏的每一次出船，更像开盲盒，在渔网的收放之间，要的不仅仅是一把子力气，还要靠点运气。
张学鹏的家乡抓吉赫哲新村，地处中国东极，夏日的凌晨1点半就可以迎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隶属于黑龙江省佳木斯市抚远市，紧邻渔产丰富的乌苏里江，是个祖祖辈辈靠打渔为生的村落。张学鹏是家里的第四代渔民，从17岁开始打渔，到现在已经整20年。
今年，张学鹏已经收获了两条大马哈鱼，在他的经验中，目前的大马哈鱼不算多，再过几天，大马哈鱼会一天比一天多。不过，今年让张学鹏惊喜的是，由于江水大，傲花、鲤鱼等杂鱼格外多。“打渔以来，今年打到的杂鱼是最多的。”一网打上来70多条鱼，张学鹏卖出去了6000多元，第二网卖出去2000多元。
显然，对乌苏里江的渔民来说，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世代打渔，开江前是家里最难的时候
抚远，地处黑龙江、乌苏里江交汇的三角地带，有着“淡水鱼都”的美誉，当地人称盛产“三花五罗十八子七十二杂鱼”，足以看得出渔产丰富。每年丰收节前后的大马哈鱼期，也是抚远当地渔民见收成的时候。
大马哈鱼是产卵性洄游鱼，在黑龙江和乌苏里江出生，游向太平洋北部的白令海峡一代成长，长大后，又成群结队地洄游到黑龙江和乌苏里江产卵生子，是一种极具传奇色彩的鱼类。张学鹏也期待着，再过一段时间，大马哈鱼能随着俄罗斯进入休渔期，有所增多。
乌苏里江是中国与俄罗斯之间的边境界江，最早太爷爷往来于俄罗斯，也因此认识了俄罗斯的太奶奶，后来二人回到乌苏镇。从那时起，张学鹏太爷爷做起了打渔的营生。算下来，张学鹏家族已经在乌苏里江边繁衍生息超过百年。
每到捕鱼季，乌苏里江的渔民分布在各个滩头，渔民们架着渔船，排队打渔，依靠江下的暗流，下网一个小时就可以起网收获。渔船一条接着一条出发，不论收成多少，打渔的顺序不能乱。从小在江面上长大的张学鹏，在父辈们的影响下，自然而然地学到了打渔的本领。
在修建抓吉赫哲新村前，张学鹏一家世代居住在抓吉村，村里人们大都以打渔为生。由于父母离婚，张学鹏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2010年，张学鹏在二叔支援他的房子里和妻子建立起了自己的家庭，与当时快80岁的奶奶同住。
渔民一年的收入全在打渔的季节，而每年的开江前也是渔民最窘迫的时候。“每年快开江时，是这个家最艰难的时候。”张学鹏至今还记得当时，那时菜窖子里全是萝卜、土豆、白菜，自己还去赊过大米，冬天也买不起煤，只能去林子里捡柴火烧火取暖。
直播卖鱼，彻底改变渔民生活
要说真正靠打渔彻底改变张学鹏一家人生活，还要从2016年的一场意外车祸说起。
那年11月，因车祸受伤无法打渔的张学鹏，遇到了一个外来的年轻人，“他玩直播，别人撒网、起网他跟着录，一天就能赚三五十块。”回家路上，张学鹏一直在琢磨，“论打渔，我是专业的，他能做这事，我更能做啊。”就这样，张学鹏在快手平台注册了名为“乌苏里江张鹏”的账号，开始记录自己的打渔日常。
当时，短视频刚刚兴起，张学鹏也成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他的镜头里有像美杜莎头发一样缠在一起扭动的七星鱼、满身斑点拎起来有半人高的狗鱼，扁平类似武昌鱼的长春鳊，还有乌苏里江进入溜冰期能把渔船推到岸上的跑冰排的震撼景象。
张学鹏出镜，妻子解说，展示乌苏里江渔民的生活，很快吸引了大量粉丝的关注。随着快手平台推出的小黄车功能，张学鹏的直播也增加了带货销售，以往送到渔行销售的传统模式，自此被彻底打破。
张学鹏的打渔事业，也从原来的本地市场，扩大到了东三省乃至全国各地，新鲜的鱼货远销至海南等地。当地的快递行业，也因为线上卖鱼逐渐发展了起来。
“如果没有直播，打渔几乎活不下去。”现在，张学鹏每天捕到鱼全部通过线上销售。
捕鱼期时，张学鹏会在快手直播间一边捞一边卖，“到了冬季，渔行给我们鲤鱼的价格通常是20块一斤，但在直播间里我们能卖到30块一斤。”这样既能让渔民的收入多一些，同时也能让粉丝以低于市场的价格购买到乌苏里江的真正好鱼，一举两得。
为了发展旅游，张学鹏的家乡新建抓吉赫哲新村，整个村子从空中俯瞰像一条鱼，张学鹏靠着“线上”卖鱼，也在这购买了房子。每年到了捕鱼季，张学鹏就住在村里。夫妻俩还在城里买了房子，一到禁渔期，张学鹏会进城多陪陪孩子。
打渔日历，一年有三分之二时间禁渔
作为新一代青年渔民，张学鹏打渔的方式与父辈时，大有不同。
张学鹏记得，以前，人们打渔并没有明显的时间限制，现在渔民要遵守严格的打渔期和禁渔期，一年中大概有三分之二的时间禁渔，总体算下来，渔夫每年打渔的时间只有120天。
在直播捕鱼时，张学鹏有时候会打到鲟鳇鱼，通常这种情况，张学鹏会第一时间放生，“鲟鳇鱼已经变成了国家保护动物。”
记者查阅资料发现，张学鹏所说的鲟鳇鱼，其实是两种鱼，一种是施氏鲟，一种是达氏鳇，都曾与恐龙共同生活在白垩纪时期，因此被誉为“水中活化石”。2021年《国家重点保护野生动物名录》将野外种群达氏鳇列为国家一级野生保护动物，野外种群施氏鲟被列为国家二级野生保护动物。
对当地的渔民来说，每年出船打渔的时间都有一本日历。张学鹏把这本日历记得清清楚楚，每年的4月25日开江到6月10日，为春鱼期；之后休渔35天，7月15日到9月1日为伏鱼期；9月1日到10月1日，为大马哈鱼期，之后休渔20天；以前，渔民还能打秋边子鱼，也就是在10月20日以后，当地会根据实际情况，延长打渔期限，那时候的鱼已经成为冷水鱼，口感更加鲜美；每年的11月初，当地还会开冬捕时段，渔民可以申请冬捕证，会用传统的捕鱼方式，开冰窟窿把网下下去，第二天起网。“那时候的鱼都是逆流而上的鱼，肉质更加紧实。”
“以前在打渔区域捕捞，还可以夜捕，现在打渔有明确的时间，早上4点出船，到晚上8点要回船，渔民不能再打夜班。打渔用的船也有讲究，不能用汽油船，也不能用大马力船。”张学鹏坦言，近年来，渔民打渔的要求越来越严格，渔证的费用已经涨到了2万元，渔民也面临打不到鱼的压力。
可喜的是，当地也有更多像张学鹏一样的渔民，通过直播进行线上销售，增加了收入，甚至以前渔民线下交易的渔行，也都开启了直播线上销售。张学鹏希望，渔民和渔行能齐心，让这个行业发展得越来越好。
七年来，张学鹏的账号已经积累了200多万粉丝。最近中国农民丰收节在全国各地欢庆，张学鹏作为幸福乡村带头人的宣传海报，还走进了北京地铁，“我在乌苏里江，向你传来渔民的丰收喜悦。”他和爱人对现在的生活也很知足，一直以来坚持的心愿也很简单，“让粉丝花更少的钱，吃到更新鲜的鱼。”
新京报记者耿子叶
编辑张树婧校对吴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