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玉兰花,开在生活的深处

2024-03-05 10:17:59 - 中国妇女报

    孩子的行走对大人的提示是显而易见的:行走本身不该变成一种工具,它可以既不是通勤,也不是健身,它可以是一项生活。人生路越走越辛苦,跟成年人这种狭窄的生活态度有关。

    ■ 邓伟琼

    二月的重庆是属于玉兰的,春风一来,它们就迫不及待地脱下了一层又一层毛茸茸的厚衣裳;二月的春雨一下,它们就噼噼啪啪地绽放成了一树又一树的烂漫,湛蓝的天空是衬托它们的,绿油油的大地是承接它们的,这时候的天地都被它们霸气地统领,红的、粉的、紫的、白的,天地间全是它们飘飘欲仙的霓裳羽衣,它们随意地轻盈起舞,就旋起了一个色彩缤纷的世界——春天来了。

    玉兰为春天的这一场华丽亮相,从入冬就开始蓄力准备。如果你善于观察,它可是在凛冽的寒冬就已经萌出花芽,顶在光秃秃的树干上,任凭风雪交加,它只是静静地守住自己,蓄势待发。那鼓胀成毛笔头般的芽鳞片,是玉兰的棉袄,能给花芽保暖、御寒、防虫。

    在寒冬,玉兰就这样“木笔书空”直指苍穹,这是它作为“花中活化石”的植物,在2000多年的岁月磨砺中积累出的生存智慧,玉兰这种古老的植物早在白垩纪时期就已在地球上生长了。

    如果你伸手去摸摸玉兰的“毛笔头”,茸茸的,软软的,厚实极了。等到春风一吹,你这如羽绒一样的棉服,一层一层剥落,玉兰花就在枝头跳起芭蕾舞亮相了。早春,你好!

    于是粉的如霞,白的如玉,紫的如钧窑瓷色一般“夕阳紫翠忽成岚”,你的眼睛不够用了,你的心也开始飘了,这梦幻的气息,这绰约的风姿,这高雅的明媚,你是什么时候见过呢?哦,在古人的诗词里。

    你不自觉地就吟诵出了文徵明的“绰约新妆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睦石的“霓裳片片晚妆新,束素亭亭玉殿春。已向丹霞生浅晕,故将清露作芳尘”,陆文圭的“初如春笋露织妖,拆似式莲白羽摇”。

    我在办公室养了一罐玉兰,它已经静静地陪了我一月有余,我们成了最亲密的伙伴,它每天看着我在中药房工作——抓中药,以它的一份静定之气陪伴着我,影响着我,不疾不徐,不慌张。它们是我1月初出去散步时捡回来的,当时被农人砍断,任意丢弃在路边,已经有点干枯,但是枝头上有干瘪的毛茸茸的花苞,这些花苞在中药里有另外一个别名——辛夷,具有通窍发散的作用。

    爱花的我还是怜惜地捡回来,在青花瓷罐中给它们安了家。记得明代文学家袁宏道在《瓶史》中说过:“养花瓶亦须精良。譬如玉环、飞燕,不可置之茅茨;尝见江南人家所藏旧觚,青翠入骨,砂斑垤起,可谓花之金屋。其次官、哥、象、定等窑,细媚滋润,皆花神之精舍也。”

    我喜欢袁先生描述的那份古雅,但我无法拥有这些收藏,就只能给玉兰一个茅舍——老旧的双喜青花瓷罐,一周换一次水,耐心地等待。

    结果在正月初五那天,我的玉兰爆出了胭脂毛笔头,那抹高贵的紫如绸缎如钧窑瓷色,挤破了毛茸茸的坚硬的黄绿色外衣,傲立枝头。另外一枝也在蓄势、裂变!我仿佛听到它们争先恐后地欢呼:“我要开花”“我要拥抱春天”。

    这份龙年大礼让我心花怒放。我爱玉兰,它被称为早春花的使者,也叫“望春花”。我也爱诗词中的玉兰、古画中的玉兰。吴昌硕在玉兰图轴上题诗道:“酒醒起写图,图成自家看,闭门空相对,空堂如深山。”墙上一幅刚刚酒醒画的《玉兰图轴》,只以墨线勾画,却是满纸缤纷。

    路边的一束野花,地上的一截树枝,天空中的一只飞鸟,都可能引起一个人的关注和身心投入。正像诗人泰戈尔注意到的:“孩子,你多么快乐,整个早晨坐在尘土里,玩着一根折断的小树枝。”成年人对树枝大都漠不关心,他们只会埋头苦走。孩子的行走对大人的提示是显而易见的:行走本身不该变成一种工具,它可以既不是通勤,也不是健身,它可以是一项生活。人生路越走越辛苦,跟成年人这种狭窄的生活态度有关。

原标题:二月的玉兰花,开在生活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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