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香 小暑

2024-07-05 09:30:58 - 媒体滚动

转自:上观新闻

水墨节气廿四卷(拾壹)

提香 小暑

栏目题字:梁文博

编者按:小暑之前,北方的凉热很随机。地球上小小的人类遵从自然的安排,也劳作也收获,也悲伤也欢乐,与几样喜欢的事物为伴,以自己的方式——比如画画,与这个世界作更深入的交流。不觉间,日影飞去,四时行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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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涛山东艺术学院中国画系副教授、硕士研究生导师,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中国工笔画学会会员,山东省美术家协会理事,山东省青年美术家协会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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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福图》陈涛

石榴悬挂,花草其下,偶尔有家禽踟蹰、蛾蝶经停,这是陈涛的人间。

花鸟画家擅长的题材都很多,陈涛也不例外。但像他一样以整株石榴入画创作大尺幅作品的,在画坛并不多见。对于他来说,这是梦想也是使命,还有一点孤勇者的挑战态度。当然,这个独树一帜的选择也打开了他的新格局。

近现代中国画家有不少画过石榴的,如任伯年、吴昌硕、齐白石、潘天寿等,也包括陈涛的师爷于希宁。当代花鸟画家也大多在石榴上用过笔墨。但石榴题材创作的特殊之处在于,小品容易,大尺幅少且难。我们在中国画中看到的石榴多为折枝,或以静物的状态纳入“清供”“岁朝”等题目。

在陈涛这里,石榴被赋予了更多的生命力和主观情怀。甚至可以说,它们来自枣庄2000多年的记忆,是张骞时代一粒种子带来的生机,是曾经凿壁偷光的兰陵人匡衡回乡时的小小礼物。在西汉至今的大多数年月里,它们活得寂寞而杂乱,野生在山坡上无人知晓地绵延和迭代,直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被国家重视,才得到重新培植。陈涛到枣庄工作的时候,石榴园已经发展到十几万亩,年轻的画家被那些超出常人认知的大石榴树惊呆了,以至于产生了不画不行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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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陈涛

陈涛遇见一位为了照顾一棵400岁的石榴树而不肯搬家的老农。老农摘下一枚石榴送给了他,石榴非常甜。山林间,那瘦小而倔强的身影与暮色相溶,人与树共同完成了对生命的守护和礼赞。

那一段经历和见识在陈涛心里生了根,几年之后,他跟随沈光伟先生深造写意花鸟,后又在山东艺术学院留校任教,石榴依然是他特殊的心头之爱,直至今日。

家中挂石榴图,总是让人心安。对于中国人来讲,石榴是个神奇的存在,它寓意太多:包容、富足、团结、谦逊、繁衍、兴旺、忍耐、长久……尤其包容和团结,小到家庭,大到民族、国家和整个人类世界,都需要这样的精神属性作为支撑。石榴题材的中国画,在充满浪漫情怀的笔墨中,有家国的意义蕴含其中,升华为一种大格局。这格局从自然天性中来,也从传承中来。石榴斑驳朴素的外表与多汁璀璨的内部形成了反差,丰富者多含蓄,偶尔也露峥嵘。石榴的暗语不算深奥但很坚持、很恒久,如同陈涛的老师沈光伟桌上那枚巨大的红色石榴一样,十七八年过去了,依然是旧时模样。

那个大石榴是陈涛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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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园深处有人家》陈涛

陈涛喜欢石榴,最初源于孩童时期的视觉感受和味觉刺激,当然还有一去不复返的偷石榴的兴奋体验。石榴籽晶莹剔透,如珍珠、似琥珀,看上去高贵又可爱,低调的口感让人永不会厌烦。在田野和山间,土地与草木后退为背景,石榴籽则在前景闪闪发光。

人的梦想就来自那些星星点点的光吧,念念不忘的东西总要在未来相遇,“寻找”这件事,其实都是不由自主。

从童年到青年,陈涛后来对石榴的感情已不仅仅在于果子,更多的是石榴树的沧桑和顽强所引起的心灵震动。他有关石榴题材的创作基本从写生而来,那些自然的形态神秘、精巧又完整,让人想拥抱、想留住,欲罢不能。加上后来大量临摹经典,又有名师指点,再糅进个人不断成长的认知和水墨功夫,陈涛的石榴日渐成熟茁壮。2017年,他创作了石榴题材的丈二大画《大福图》——果子也能气势撼人,令人耳目一新。

(下图请横屏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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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福图》陈涛

许多年来,陈涛一直用十分真诚的态度远看绿水青山,近看身边烟火。他的画中之物单纯而抖擞,不知萎靡二字如何书写。他的花鸟有面孔、有态度,是亲人的、善意的、乐于沟通的。陈涛给作品赋予了特别正向的情绪价值,源于他自己随和宽厚的心性,这不是人人都可以的。

所以他钟爱石榴这个题材毫不意外。

陈涛的石榴,除了尺幅特殊以及对于树身的突出刻画外,还有一些与众不同的地方。首先,石榴的枝干有梅精神,反过来亦然。其实在于希宁先生那里,梅与石榴早有了渊源,他常把石榴树的沧桑感觉用在梅树的塑造上。至于陈涛的石榴,已不仅仅是常规祈福的符号,更多是写意精神和人间愿景的具体化,其中不乏于老家国情怀的影响。其次,画中色彩不艳俗。欲深广必先沉静,灰调的画面使整株石榴都显得成熟内敛,有颜色,但更偏重水墨。陈涛喜欢一种叫大红袍的石榴品种,是那种沉稳的紫红色。紫色浸以墨色,半明半暗、半红半绿、半吐半含之间,似有吴昌硕的笔意。第三,画面经营有度。世上事,最难的不是“成”,而是“度”。陈涛的石榴不像紫藤和葡萄一样在纸上铺满挂满,它们懂进退,很“尊重”自己所依托的枝干,如此一来,该彰的彰,改隐的隐,各种元素互相守望,画面一定是和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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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红袍》陈涛

画得久了,尤其画得好了,就不由自主想要守住点儿什么——守传承,也守自己即成的东西。在陈涛看来,“守”是个有点危险的字眼儿,需要把握得当。沈光伟老师曾经跟他说,在小写意的路子上想要走得更高级,有时需要对自己狠一点。其实就是寻求突破。法度守到极致就是放,自由到了极致也可以说是守了大道、守了更高级的规律,到那时,天道人情、理性感性就统一了。

人们对太过熟悉的东西往往有两种态度,一种是厌倦地逃离,一种是越发的眷恋。陈涛属于后者。无论石榴还是其他花草或禽鸟题材,陈涛的热爱始终如一。小时候赶集,他蹲在卖花的摊位前能看一天,现在似乎还是。日月巡回,草木枯荣,风景都是自幼见惯的,与其说他在画画,不如说在追忆——追忆物,追忆事,更追忆人。物带来观感,事带来体验,而人,有时会形成灵魂的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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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岁的于希宁先生给25岁的陈涛讲画。

陈涛的书架上摆着他和于希宁先生的合影,92岁的于老在给25岁的他讲画,各种鼓励,提供了足足的情绪价值,最后再指出改进思路进行启发。和于老以及沈光伟老师的相处,不但塑造了陈涛的艺术品格,也深深影响了他后来的教学风格,更让他明白,合格的艺术家身上,情怀、格局、努力、能力和爱心缺一不可。

陈涛的理想国里不是仅有石榴树,还有很多未尽之事在召唤,让他时而雀跃,时而忧思,有纵酒放歌的时候,也有辗转反侧的时候。石榴之下,有静观,也有奔跑。

这一代画家,最难得的是活在骰盅般不断摇动的世界中,被诱惑,被撕扯,却依然死死抓住那根梦想之线不放手。他们保有最初的艺术信念,若不甘心从俗,就要甘心孤独。另一方面,他们又灵活旷达,面对信息世界,很愿意敞开胸怀接纳,这样就产生了更多可能。谁也不知多年之后,陈涛笔下会有怎样的面貌,那伫立在前方彰显生命、引人飞奔的,或许是一棵石榴树,也或许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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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岭上春雪》陈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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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墙根》陈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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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间》陈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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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寒》陈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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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猿》陈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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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声》陈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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