淘钉淘出金罗汉
□郑中天
南纪门是重庆内九门第一门，曾经是主城区最大的蔬菜水果码头。小时候，我在南纪门河坝玩耍时，曾目睹失学儿童在河坝“淘钉”。什么是“淘钉”，今天很多人都不知道，其实淘钉就是手拿一个小刨锄和篾条编的撮箕，到江边排污口下面的水凼，去淘那些阴沟冲出来的破铜烂铁。收集到一定数量后，卖给废品收购站以补贴家用。
淘钉是一件既脏又辛苦的活路，只有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人，才干这样的脏活。在污水凼淘钉，赤着脚站在水中，用三角形状的小刨锄把水底淤积的又脏又臭的污泥刨进撮箕里，然后用双手把沉重的撮箕在水中来回摇动，让污泥从撮箕的缝隙中漏掉，再把漏不出去的杂物倒在岸边，挑选里面的破铜烂铁。运气好的时候，一个月也能挣十来块钱。
南纪门码头曾流传过一个故事：住在吊脚楼里的许天棒和他弟弟，有天下午在污水凼淘钉，淘了大半天，也没淘到破铜烂铁，决定淘完最后一撮箕污泥就收工。这次两人在水凼里刨了一大撮箕淤泥，两双手抬着撮箕，不停地在水里来回摇摆。泥沙漏完后，两人累得气喘吁吁。许天棒突然发现，地上有一个圆形的东西，他急忙拿起来，洗掉上面的污泥，竟然是一尊拳头大小的坐式罗汉。罗汉拿在手里沉甸甸的，估计有一斤重，许天棒乐开了花。他弟弟把罗汉抢过去，在沙滩上使劲地擦后说：“哥，罗汉是黄颜色，能卖好几个铜圆。”“弟娃，这罗汉黄得发亮，如果是金罗汉，我们就发大财了。”
许天棒的话被旁边淘钉的苏猴儿听到，他觉得事情重大，于是放下掏刨和撮箕，去找南纪门码头的吴四爷报告。
苏猴儿的举动引起许天棒怀疑，他心里清楚，如果罗汉是金的，到了吴四爷手里肯定有去无回。于是他迅速把罗汉埋进沙里，并和弟娃商量对策：“等会吴四爷来了，我捡个卵石就跑，他们肯定会追，你趁势把罗汉刨出来带回家，千万不要声张。”
果不出许天棒所料，吴四爷听说有人淘到金罗汉，飞快朝臭水凼跑来。“两个崽儿淘到啥子宝贝，快拿过来，给四爷瞧瞧。”
许天棒在沙滩上捡了个石块，起身就向江边飞跑，吴四爷和苏猴儿在后紧追不舍。“站住，在老子的地盘，你敢不听招呼？”吴四爷见许天棒手里捏了个东西，确信就是金罗汉，追起来更不要命。许天棒跑到江边，用力把石块掷向江面，石块在江面连跳了三四下沉入江底。
“四爷，你被苏猴儿耍了，我今天要放滩，放到储奇门就起来。”许天棒说完跳进水里顺江而下，吴四爷只能停下脚步干瞪眼，心想：明天逮住这两人，一定要好好审一审。
第二天，到南纪门码头来淘钉的崽儿中，并没有许天棒兄弟。自那以后，这俩兄弟和家人就从南纪门码头消失了，金罗汉是不是真的，也成了淘钉人心中永久的谜团。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