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外的晓华：她只是“修了一下”
新湖南记者陈普庄张浩杨洁规
与晓华见面的时候，已接近夜里十点半，比她预计收工的时间晚了快半个小时。
所谓收工，只不过是目送当天最后一位顾客“笑着走出理发店”。工位前还摆着两台手机，直播间的网友们热情不减，晓华倚坐在椅子的一角，挺直腰背，这样才能让网友们看得更真切。
疲累的双脚不会说谎，反复变换了几个姿势。
“剪头发不累，只是我比较胖，脚有点痛。”一边回应着网友，一边迅速转过身来，拿起台子上的水壶，麻溜地“咕咚”了几口，又回到直播镜头前。
又播了一会，采访才正式开始。
01“我好像火了”
11月12日，距离“晓华火了”已有十来天。
晓华其实说不清楚自己是哪天火的。站在她的视角，就是一直在给客人剪头发，拍视频，遇到自己满意的作品，就把视频发到社交平台。
今年3月初，晓华在社媒上传了一条作品，一位青年男子的发型在她的修剪下，变得格外清爽利落，那条视频成为她的第一“爆款”，获得20多万次点赞。如今，它被置顶，点赞量又翻了快一倍。
直播其实很少，从今年2月到6月，只做了六七场，直到11月才重新开播。
怀化当地的网友说，真正关注到身边的理发师“火了”，是11月2日。那天从中午1点直到晚上11点多，“发型师晓华”直播间爆了，“超过了10万人”。
一切似乎都改变了。
门口排队的顾客一下子多了起来，从本地人到外地游客，从单纯的顾客到打卡的网友，还有不少前来交流的同行。非遗展演、本地小吃街开进了小区，沅陵文旅体验馆一天之内开门迎客，理发店前成了网红打卡地，7天内吸引游客20余万人次。有媒体统计，这波流量拉动城市消费1.2亿元……
最开始，晓华还能端着水果到门外感谢一下街坊四邻。11月12日晚，记者在理发店门外看到，光是为了给排队等号的顾客维持秩序，工作人员都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剪不完，根本剪不完，可能还得剪一年吧？”晓华笑着对记者说：“但你不觉得，一直不停地剪，手感会越来越丝滑吗？”
每天剪完头发，下了直播，还得收拾店面，回到家得两三点才能睡，“早上七点自然醒，发现手机里还有没剪完的视频。”
02“内核强大的女孩”
这些天，晓华每天上午九十点开工，边剪头发边直播。中午有两个小时的时间可以吃饭和休息，下午到晚上，连晚饭也在镜头前进行。
作为一个400万粉丝的“新晋网红”，她没有“偶像包袱”。
“我什么都爱吃，不挑食。”今年7月到9月，她还用小号开过吃播。
网友说，“她的内核足够强大。”
晓华的老家在常德石门，是个多山的小县城。“小时候上学要走很远的山路，天没亮就出门，放学回到家时，天早就黑了。我特别能走路。”
“只是现在太胖了，一天站久了，腿会疼。”
晓华的父母早年在外省打工，“他们觉得没有在身边关爱我，但其实（心里的）爱不会少。”她说，“甘晓华”是她的原名，现在身份证上的名字是“李静”。“读书的时候觉得同学名字里有个静字很好听，就想有个一样的名字，又怕叫‘甘静’被人笑话，就干脆跟我妈姓，叫李静。父母纵容我，就同意了。”
“她能听懂别人（顾客）的话，是因为她的父母能听她说话。”在新湖南发布的视频采访里，有网友这样评论道。
被街坊们昵称为“胖姐”的晓华，也有生意惨淡，躺在沙发上吃东西、刷视频的时候，“那是几年前的常态了”。
最开始，她只是给丈夫杨春松打打下手，时间长了也学着剪一剪，“他也没怎么教，骂倒是骂得挺多的。”
偶然有一次，晓华给一位打篮球的初中女生剪了个短发，“后来她就把同学都带过来了。”那是她第一次感受口碑的力量。
为什么又这么多人喜欢找她剪头发，看她直播，跟她聊天？“真诚吧，做人一定要真诚，像我这样。”
曾有位“民间艺人”打趣道，别人说他一夜成名，他就反问：哪一夜？言下之意，无非厚积薄发，天道酬勤。这位“艺人”，叫郭德纲。
03“人是有磁场的”
“靓点”理发店所在的长泥坡新村，是在一座城中村基础上建设起来的安置小区。来自贵州毕节的周遵先经营的菜店，是距离“靓点”理发最远的店面之一。
“从没见过这么热闹的场面。”
过去十年，他每天早上四点钟出门，把新鲜的水果、蔬菜和肉类从批发市场拉回来，晚上九点钟准时收摊，日子恬淡而充实。
“因为诚信经营，外面小区也有不少人开车来买菜。”周遵先说，长泥坡新村的民风一贯朴实，这让他很有归属感。
晓华夫妇的店面也是租来的。房东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说，小两口和他们签了十年合约，每月租金1400元，每三年递增100元，“她人很好，大家都喜欢她，我们也没想着涨太多（租金）”。
周遵先则认为，“人是有磁场的”。“你是怎样的人，就会吸引怎样的人。”晓华没火起来的时候，他也是理发店的常客，“没有太多交流，但她总是乐呵呵的。”
关注到11月2日那场直播的人群中，还有来自怀化市文旅广体局不愿透露姓名的两位工作人员。“我们随即专门开会讨论怎么抓住这波流量，给怀化文旅助力。”在记者采访过程中，工作人员表示，从“淄博赶考”到“尔滨宠粉”，各地的文旅系统其实都在研究类似的课题，“本职工作而已。”
行动迅速，但也要顺势而为。一边是“剪美美的头发，游美美的怀化”迅速出圈，文旅、宣传、治安、交通多部门联动，一边是对于晓华的生意“坚决不打扰”，尽其所能地提供帮助。
长泥坡新村支部书记、主任周健民告诉记者，晓华火了之后，村里发动所有在家的党员，帮助引导秩序、打扫卫生。这些天，晓华店里根本忙不赢，村里就帮着给她们送餐，“尽量让她多腾出点时间，给网友多剪几个头发。”
“她人淳朴、善良，经常会上门给老人剪头发。”周健民说。
一个人带火一座城，一座城爱着一个人。
04“最多修一修”
这几天，网友们都在关心一个问题：向佐到底什么时候来怀化。
几天前，在中国香港艺人向佐的母亲陈岚的社交账号下，网友喊话，让向佐找晓华剪头发。对此，晓华笑着回应：“以我的技术，最多给他修一修。”
一如既往的“内核强大”。
“不是我的技术有多高超，只是我失误比较少。”
“好多同行都是经历了严格的培训，我只是个业余的，所以我只收30元。”
……
“靓点”理发店的玻璃门，外面能拍到晓华繁忙的身影，里面能看到顾客焦急等待的神情。恍惚间，仿佛分隔出两个世界。她完全沉浸其中。
“流量只是暂时的。”这些天，晓华被问得最多的就是，未来有什么打算。她从没正面回答，也许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健谈的晓华，言谈间其实从没离开“理发”这个主题。
“人们喜欢看我剪头发，我很开心。”
“等这波热度过去，就给自己放几天假，好好睡上几天。”
“如果有一天微分碎盖不流行了，我还可以剪前刺。”
……
流量在“爆改”这个世界，但晓华似乎不希望她的生活被“爆改”。毕竟，她不过是按照顾客的要求，“修了一下”，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