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条大赛（第18季）丨吕进：又到狮城
又到狮城
文/吕进
重庆和新加坡相隔其实并不遥远，从重庆去新加坡，只需飞4个多小时就到了。我很喜欢新加坡，之前，几乎每年的夏季和冬季我都要去住一个月左右。去年底，我终于又踏上新加坡之旅，这次居然住了三个多月。
新加坡给我的突出印象就是：这个国家永远在路上。这里的辞典里没有“停滞”这个词，我每次去到那里，都会感到新鲜：原来脚手架竖立的地方，已经变成了高楼；原来一些海面，已经填成平地；那些熟悉的商场，又有了新的布局和摆设。一切都在变化，一切都很崭新。
狮城新加坡从来以“花园城市”著称，近年政府又在推进一个新目标：把这座“花园城市”建设成“花园中的城市”。两个字的差别，强调了立体城市、生态城市的愿景。城市在花园中,在美丽的“花花世界”中。“花园中的城市”最尊贵的花是兰花，这是新加坡的国花。新加坡最热闹的大街叫“乌节路”，“乌节”是“兰花”的英文读音。新加坡国家植物园是原始树林和专业花圃的融合，奇花异草，草绿花红，繁多的花草中有许多濒临灭绝的品种。占地54公顷的植物园就专门辟有兰花园，叫胡姬亭，里面种植了12000多株名贵兰花，包括珍贵的卓锦万黛兰，真是“风吹兰花满园香，胡姬压酒唤客尝”。
华人占了新加坡人口总数的75％，但是，中文在新加坡却并非第一语言。尤其是年轻人，普遍都是操英语。新加坡的主流语言是英语，而马来语、华语、泰米尔语只是通行语。在我这次住的公寓式酒店，有一位前台，大概是马来人，用别扭的华语热情地和我打招呼：“吃饱了没有？”我说，你多了一个“饱”字，就不是问候了。在中国，“你吃饱了”是骂人话，他大惊失色。还有一次，我去一家眼镜店修理镜框。老板是个高个子，温文尔雅，整洁的花衬衫，笔挺的西装裤，仔细地检查了眼镜，用磕磕巴巴的华语对我说：“我可以免费给你修，但是镜框是很容易坏的。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可不能负责任啊！”这个“三长两短”把我惹得大笑，连忙说：“不要紧，不要紧，你放心修吧。”
不过，新加坡的华语文化活动还是不少。这次到新加坡，已是兔年春节前夕。刚一到达，就收到新加坡华语诗歌春节晚会主办人舒然小姐的微信，说高兴地得知我到了新加坡，邀我担任这场春晚的总顾问，“务请给予指导”。春晚如期举行，热闹非凡，新加坡前政务部长到场讲话，南洋艺术学院的学生还朗诵了我的诗《守住梦想》。因为对新冠疫情抱有习惯性的警惕，虽然在新加坡，这早已成为过去，但我还是没有去现场，晚会播放了我的视频祝词。
新加坡有一家最大的中文报纸《联合早报》，在中国也有订户。《早报》有一位资深摄影记者，叫徐伏钢，他和中国作家联系多。我看到他到巴金家去给晚年巴金拍的头像，简直太传神了，巴金把这幅照片挂在客厅。记得在新加坡第一次见面，伏钢在中央森林公园附近的一家泰国餐厅宴请。他居然出示了1991年5月31日他在成都采访我时拍的照片，大出我的意外：我们在成都早就见过面啊。原来，那时正在召开四川省作家协会代表大会，我当时担任四川省作家协会的主席团委员。伏钢还拿出了当时我写给他的题词：“摄影家与诗人/有共同的眼睛/从广阔的世界/寻找美的永恒。”转眼几十年就过去了，真是时光如梭呀！
伏钢在新加坡为我拍的照片，成了报刊向我索要照片时唯一的选择，其他照片人家往往都不要，会说：“像素不高”。我这次对伏钢说，多拍几张备用呀。
春节时新加坡朋友们请我在“纯蓝”餐厅就餐，这是一家名闻遐迩的娘惹餐厅，位于亚美尼亚大道。大堂其实就是老板住宅的会客厅以及天井，极其古色古香。和中国人相反，新加坡人是不大进厨房的。绝大多数人都在外面用餐，所以，餐厅林立，而且，中餐，西餐，马来餐，印度餐，种类繁多，还有本土的娘惹菜。“娘惹”指的是古代中国人和马来人通婚所生的女儿，娘惹菜就是中国菜系和马来菜系完美结合的马六甲菜肴。“纯蓝”餐厅的几乎所有菜品，什么“黑果炖鸡”“娘惹杂菜”以及用榴莲做的甜点，我都是第一次看见，叫不出名字，得新加坡朋友介绍，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啊。
在新加坡，遍布一切角落的是咖啡厅，比中国的茶馆还多的去了。我这次居住时间长，所以买咖啡的次数比往年多。咖啡厅的用途很多，它是人们吃早餐的地方，也是商谈事情的地方，又是公司白领带着ipad工作的地方，所以咖啡厅再多，也经常座无虚席。本土的“kopi”（南洋咖啡）是最大众的新加坡式咖啡饮品，品种使人眼花缭乱，名称也很复杂，外国人会搞得不知所措：kopio是黑咖啡加糖；kopiokosong是黑咖啡不加糖；kopic是黑咖啡加糖和淡奶；kopickosong是黑咖啡加炼乳，kopipok是黑咖啡加炼乳，但咖啡粉要少些，水要多些，等等。我去买咖啡，总是说不清楚究竟要买哪种咖啡。一次，我在一家咖啡厅门口，看他家的菜单。一位服务员从柜台里面问我：“要哪种啊？”我说：“先看看。”等我把复杂的菜单看完，准备要咖啡时，发现在我身旁早已静静地站着四位服务员，见我回过头，就一起向我鞠躬：“拜拜！”原来人家下班了，在等我告别呢。
（作者系重庆市文联荣誉主席、西南大学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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