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肥的糖尿病药还能治疗成瘾，谁来为“神药”买单？
出品丨虎嗅科技组
作者丨苏北佛楼蜜
编辑丨陈伊凡
题图丨视觉中国
一款药开始多面开花，真的那么神吗？
5月23日，在减肥界“一药难求”的诺和诺德糖尿病王牌产品Wegovy（中文名称，司美格鲁肽）又被爆出了非本质工作般的功效，且不止有一个。
包括但不限于治疗癌症、阿尔茨海默病和帕金森病，还能降低成瘾，它们囊括抽烟、酗酒、购物、甚至咬手指甲。
狂欢背后，诺和诺德无疑是最大的赢家。根据诺和诺德发布的2022年度财报，司美格鲁肽总销售额近120亿美元，其中在中国销售额为20亿元人民币，自司美格鲁肽上市以来，诺和诺德市值已翻倍，达到3400亿美元，在药企中仅次于强生，超过了礼来、默沙东、罗氏、辉瑞、诺华这些制药巨头。
几乎是靠着一款药，撑起了诺和诺德的神话帝国，而这款主治糖尿病的药物真的那么神奇吗？
神话缔造者
2021年6月，美国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FDA）批准了诺和诺德公司开发的司美格鲁肽（Semaglutide）作用减肥药上市，商品名为Wegovy。
该药物原本是用于治疗糖尿病，是胰高血糖素样肽1（GLP-1）受体激动剂，能够模拟其作用，减少饥饿感、减少饮食、减少热量摄入，因此在减肥方面效果突出。
正常情况下，人们进食以后可促进肠道分泌一种激素——胰高糖素样肽-1（GLP-1），这种激素可以作用于胃部，减缓胃排空。
通俗地讲，当葡萄糖通过小肠变成血糖时，肠道细胞分泌的“通讯兵”GLP-1就会通知“指挥部”胰腺赶紧“增加兵力”胰岛素来消灭“敌人”血糖。有了司美格鲁肽这批额外的“通讯兵”，“指挥部”就没有机会偷懒，不停的增派兵力，消灭敌人，血糖就很快降下来了。
至于减重，就是减慢胃的排空，让食物在胃中停留更久，人就不容易饿，同时还会抑制食欲，既不饿也不想吃，减重的目的就达到了。
可是，这种激素在体内很快会被一种酶（二肽基肽酶4，DPP-4）降解掉，不能发挥作用。而司美格鲁肽是一种新型长效胰GLP-1类似物，通过分子改造可抵抗DPP-4降解，在体内模拟肠道激素发挥作用。
一项发表在《新英格兰医学杂志》上的大型临床研究显示，对于BMI≥30kg/m2的肥胖患者或者BMI≥27kg/m2的超重患者且至少存在一种与体重相关的疾病的患者，每周使用2.4mg的司美格鲁肽，维持治疗68周，患者的体重与治疗之前相比，平均降低15.3kg。
这个研究表明，司美格鲁肽确实具有减肥的作用而且效果还非常好。
海外红人马斯克甚至亲自在推特推崇该药物的减肥效果。这过于显著的效果也引发了蝴蝶效应：处方滥用、违法代购。
即便目前国内司美格鲁肽用于减肥尚未获批，也不影响对减肥抱有渴望的人对其的向往，万人空巷的哄抢下，真正的糖尿病患者却无药可用。
随之而来的是跟着水涨船高的价格，据悉，在医院一支478元的司美格鲁肽注射液，在电商平台售出800元甚至更高。例如佰惠兰宝大药房旗舰店的2支1.5ml司美格鲁肽注射液的售价为2760元，一支的价格达1380元。
一款药用两年时间缔造了诺和诺德这个神话帝国，如今，研究爆出这一“缪斯女王”的更多功效，还会带来更大的山呼海啸吗？
谁来为“神药”买单？
神药的多重疗效，源于胰高血糖素样肽1（GLP-1）受体激动剂这一神奇的物质。
因为它能够影响多个器官，包括胰岛细胞、胃肠道、肺、脑、肾脏、下丘脑、心血管系统、肝脏、脂肪细胞和骨骼肌等，如此广泛的分布让它可以发挥多项生理功能，有更多药效落脚点。
长久的血糖超标会造成一些血管病变，糖尿病常见的并发症是从小血管病变开始，会影响眼睛、肾脏。而大血管的病变，则发生在脑血管或心脏，可能导致中风、心肌梗塞。这也是为什么约三分之一的二型糖尿病患者都会伴随着心血管疾病的主要原因。
这一特性让司美格鲁肽拥有了第一个额外功效——保护心脑血管。
上周，在欧洲肥胖大会上（EuropeanCongressonObesity）上，一项真实世界研究显示，使用注射型司美格鲁肽一年后，患者未来十年心脏病发作或中风风险从7.6%降低到6.3%。
在这项研究中，接近100名参与者使用注射型司美格鲁肽一年，研究人员用一种标准化的问卷评估他们的心血管疾病风险。结果发现，这些参与者未来10年心血管疾病风险降低大约18%。由于这项研究没有对照组，因此研究人员表示，无法确认心血管疾病风险的降低是否肯定由于使用司美格鲁肽。
另一方面，分布在大脑及神经系统中的受体带来了第二个舞台——治疗/缓解成瘾。研究显示，GLP-1类似物（与司美格鲁肽主要结构类似的一列化合物的总称）可以与大脑中神经元上的受体结合，尤其可以影响多巴胺信号通路。其中，多巴胺信号通路与大脑的“奖赏回路“（rewardpathway）相关，这一“奖赏回路”的异常也与多种成瘾行为相关。
在动物研究中，科学家们已经发现GLP-1类似物能够降低动物对多种成瘾药物的需求，比如酒精和可卡因。
2022年发表的一项临床试验中，科学家们评估了GLP-1类似物exenatide对饮酒的影响，通过功能性核磁共振成像，他们发现接受该药物治疗的参与者在看到酒类图片时，大脑“奖赏中心”的活动不再增加。
同时，在身体质量指数（BMI）超过30的肥胖患者中，研究人员发现其酒精使用量和大量饮酒天数均发生了降低，喝酒的欲望似乎被大脑隔绝。
北卡罗来纳大学的科学家们正在进行临床试验，评估司美格鲁肽对戒烟和尼古丁摄入量的影响。
虽然这些研究大多使用第一代GLP-1药物liraglutide和exenatide，但是这些研究人员也表示，使用司美格鲁肽的积极研究结果也即将发布。
司美格鲁肽具有良好的安全性也是它被奉为座上宾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更多使用者可能不清楚，安全也有相对性。
相对于其他类型的降糖药而言，司美格鲁肽的安全性确实表现亮眼，但这不代表绝对没有副作用风险。
司美格鲁肽能够抑制胃排空，有助于餐后血糖的控制，但同时也很容易带来胃肠道的不良反应。
临床数据显示，即使是使用0.5mg的低剂量，也有17%的患者会出现恶心的不良反应，而腹泻，呕吐的比例则高达12.2%和6.4%，如果用药剂量进一步增大，出现这些消化道不良反应的几率还会进一步加大，在治疗2型糖尿病患者的应用中，大约有4%左右的患者因不良反应事件而停药。
但这背后有一点需要思考，当面对成瘾/减肥等带着些许隐秘欲望需求的现象，人类对完美的渴望是否会继续蔓延，司美格鲁肽“疯狂膨胀”的销量会不会更上一层楼。
就单一以烟瘾为例，研究发现，我国仍在吸烟的人群中，49.7%患有烟草依赖，不论性别是男性、女性，居住地在城市或者农村，平均2位吸烟者中，就有1位成瘾。
据此推算，我国吸烟成瘾者的总人数高达1.835亿，远超冠心病、脑卒中、糖尿病、慢阻肺病等常见慢性疾病的患者人数。
紧随而来的，可能是更多无药可吃的糖尿病患者手握等待拿药的号码牌，在非法处方蔓延的深海里渴求上岸。
面对这些研究，在阅读和欣喜之余，我们或许应该思考，这些自带光环的效果会带来哪些影响，刀锋一面是造福患者、另一面则可能是“拜药教”们的第二次抢购狂欢。
在没有保证安全之前，一切都值得被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