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泛黄照片背后的故事

2024-06-25 06:53:26 - 兰州日报

一张泛黄照片背后的故事

邓宝珊

一张泛黄照片背后的故事

许多照片,尤其是老照片,都被赋予一定的时代特征,不同程度折射出一个时期的历史印记。过去的岁月因一幅幅老照片,变得更为清晰、更为真实。

这幅老照片拍摄于1939年初秋,地点是北京。照片中的人物是崔雪琴(中),时年53岁;邓团子(左),时年14岁;孙华崚,时年3岁。

崔雪琴是我的祖母,她生于1886年2月18日,是国民革命军将领孙岳的夫人。崔雪琴是一位深明大义、敢作敢为的知识女性。民国时期,各路军阀混战不已,对此,她深恶痛绝。1924年10月23日,祖父协助冯玉祥、胡景翼等发动“北京政变”(亦称“首都革命”),一举推翻了贿选总统曹锟政权,有力制止了第二次军阀混战。政变前夕,祖母以曹锟夫人孙菊仙义妹的身份,深入总统府与曹锟打牌,麻痹、监视曹锟并传递消息,为“北京政变”作出了贡献。

1964年9月28日崔雪琴逝世,享年78岁,葬于北京八宝山公墓。时隔半个世纪后,2021年5月20日,我的胞妹孙华峦为了却邓团子和孙华崚生前夙愿,重新为祖母立碑,墓碑正面镌刻“民国陆军上将孙岳夫人崔雪琴之墓”,碑阴为“徳炳丹青功昭后人”。立碑人也刻上邓团子和孙华崚的名字。墓碑前孙华峦宣读了为祖母写的祭文,追忆了奶奶的品德业绩:

祖母崔雪琴,河北保定人氏,祖母一生颇为传奇,每逢大事,机智而沉稳。1924年,曹锟贿选总统,引发直奉战争,一时误国殃民,民怨沸腾。为救民于水火,时为京师卫戍司令的祖父孙岳(禹行)与冯玉祥、胡景翼、邓宝珊共举兵谏,迫使曹锟弃权逊位。政变前夕祖母深入总统府邸,以内线助力,兵谏成功,功莫大焉。

祖母慧眼,视邓宝珊为人杰,遂将胞妹锦琴举以为其妻,生两男两女。1941年,日机轰炸兰州,姨祖母锦琴及一男二女蒙难,葬于兰州邓园。长女邓团子时在北京求学,幸免于祸。

祖母意志坚强、侠肝义胆。1928年,祖父孙岳病逝。祖母于风雨中艰难支撑家庭于不倒。日寇侵华,家乡沦陷,亲朋逃难投奔,祖母一一接纳。扶危济困,义重情深;诚朴宽厚,殊为可敬。

祖母深明大义,北京解放前夕邓宝珊协助傅作义与解放军代表秘密谈判,祖母将自己的住所隆福寺孙家坑51号提供为会面之地,为北平和平解放作出了贡献。

祖母晚年皈依佛门,成为居士,净化心灵,传递慈悲,不孤与邻,云云。

照片中的邓团子是邓宝珊的女儿。我的堂姐孙华崚回忆说:团子姑长得很漂亮,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我国进行社会主义建设,来了许多苏联专家,团姑一直跟随苏联专家做翻译工作。团姑的父亲邓宝珊在担任甘肃省省长期间,经常到北京参加会议。每次到北京邓爷爷一定要先看望奶奶,并给奶奶留下些钱。奶奶则打发我去邓爷爷下榻的北京饭店或驻京办事处,送些他爱吃的家常饭菜和北京小吃。“团姑是姨奶奶留下的唯一一个孩子,全家人对她很同情,奶奶更是十分怜惜,疼爱有加。”

邓团子生于1926年,出生后一直住在孙家坑51号我奶奶家。1950年邓团子从华北人民革命大学毕业,后又在北京俄语专科学校学习。1952年担任第一机械工业部对外部翻译,1961年调入外文局中国报道社。她曾翻译过大量俄文稿件。1968年她和曾经留学美国,并出任美国热工研究所所长的谈镐生相识相恋,于1969年7月23日举行了婚礼。结婚时团子已经43岁,谈镐生52岁。谈镐生是江苏武进人,是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1978年出席过全国科学大会,1981年任中国科学院力学研究所副所长、学术委员会主任。他还是第六届、第七届、第八届全国政协常委。他与团子共同生活了34年,2005年9月28日在北京逝世,享年89岁。谈镐生去世,团子已经79岁,他们中年成婚,感情至深,遗憾的是没有生育子女。

1984年邓团子和自己的姐弟一起将兰州邓家花园捐献给国家,爱国情怀可嘉。她曾任多届全国政协委员。团子最后岁月因病过得并不尽如人意,邓成城说,“谈先生刚去世不久,三姐对我讲过她对今后生活的安排:写和父亲相处的回忆录;整理谈先生的资料照片,把他一生经历和成果编辑成书,留给社会。可惜的是谈先生去世对她打击太大,身体健康每况愈下。”

2013年6月7日,邓团子因肺部感染呼吸衰竭在解放军304医院去世。终年87岁,葬于北京涟山墓园。

照片中最小的孙华崚于2020年10月24日也追随奶奶、团姑而去。孙华崚生于1936年,天津师范大学毕业,一生从事教育工作。她从小和邓团子生活在一起。曾亲历过北京和平解放。

1949年北京解放前夕,邓宝珊将军飞抵北平协助傅作义同解放军进行谈判,住在孙家坑51号。和谈期间,我的伯父孙白琦配合邓宝珊做双方联络工作。孙白琦抗日战争期间在国民党第十一战区担任少将高参,1945年日本投降,参与接受河北及天津地区日军投降事宜,北平解放前夕任政府参事。孙华崚是他的女儿,伯父曾多次带她随同邓将军出城与解放军会晤。据孙华崚说,那时她十二岁,听话懂事,善解人意。每次父亲随邓将军坐吉普车出城总带着她。问为什么要带着她?她说:“车上有个小女孩,通过警戒线时可能会减轻双方岗哨的紧张感吧!也可能双方接触或谈话时有个小女孩在场,气氛会缓和、轻松一些吧!”

孙华崚曾回忆她少儿时期和邓宝珊相处的一些片段:

邓爷爷在北京期间经常把我带在身边,参加各种聚会。1946年我第一次乘火车,乘的是邓爷爷的专列,爷爷下车后左手领着我,右手向列队的士兵行军礼,这样走出车站。

孙家坑的胡同不是直胡同,有几处拐弯,其中一个拐弯处有一个小贩摆个长摊卖些儿童食品。汽车每经过这里,爷爷总是探身招手,没有一次含糊。当时我心里想,您怎么这么有耐心?小贩也总是很有礼貌地起身弓腰,也没有一次含糊。

北平解放初期,每天放学爷爷都叫我坐在他的沙发旁边的凳子上给他读当天的“参考消息”。他边听边同客人谈话,或做其他的事情,听到他感兴趣的地方,就要我停下来给他重读一遍,或把报纸拿过去自己看。

邓爷爷也常给我讲一些为人之道,他曾嘱咐说:“战争年代过去了,今后的竞争凭技术,要学好技术!”有一天,我和爷爷走过一座草亭,看到一副对联,上联是“人生一日,一日事业还需做”,下联是“大家似梦,梦中悲欢莫强求”,他念完后思考了一下说:“这下联还有点意思,是吧!”

孙华崚去世,妹妹孙华峦将她的一些文稿和照片寄给了我,她和奶奶、团姑的这张三人合照也在其中。85年过去了,照片中的人物都已随风而去,但她们的人生路程,她们身后带有时代特征的故事,还是值得回顾和一提的。

孙家坑的胡同不是直胡同,有几处拐弯,其中一个拐弯处有一个小贩摆个长摊卖些儿童食品。汽车每经过这里,爷爷总是探身招手,没有一次含糊。当时我心里想,您怎么这么有耐心?小贩也总是很有礼貌地起身弓腰,也没有一次含糊……

□孙华嵘文/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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