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顾继和：死也要守住上甘岭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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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烟记忆1953》开栏语：
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战争胜利70周年。70年前的7月27日，朝鲜停战协定签字，中国人民志愿军历经两年零九个月英勇顽强、舍生忘死的浴血奋战，赢得了抗美援朝战争的伟大胜利。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保和平，卫祖国，就是保家乡……”志愿军将士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无所畏惧，浴血奋战，铸就不朽丰碑。
70年前的战争硝烟散去，上游新闻寻访志愿军老兵，走近“最可爱的人”，推出《烽烟记忆1953》新闻专题，讲述战斗故事，再唱英雄赞歌。
1951年5月，顾继和来不及和家乡亲人告别，就奔赴抗美援朝战场。当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生命可以舍弃，但“三八线”不行。
70多年过去了，顾继和时常想起战场上大雪也扑不灭的硝烟。“我的战友倒在了重机枪下，一个班12个人，回来的只有三四个，好多人都牺牲在朝鲜战场上，我怎么能忘呢？”顾继和告诉上游新闻（报料邮箱：cnshangyou@163.com）记者，他瞒着家人去战场的时候，没想到还能活着回来，甚至听到停战消息时还是懵的。
瞒着家人就上了战场
今年89岁的顾继和，江苏扬州人。扬州市退役军人事务管理局工作人员向记者证实，顾继和曾参加过上甘岭无名高地的战役。
记者见到老人时，他正在打理家门口的小菜园，满脸的皱纹和弯曲的脊背都是岁月的痕迹。小院里，和老人一起坐在石凳上，提到抗美援朝那场战争的经历，老人沉思一阵后，缓缓打开了话匣子……
“听到抗美援朝消息时，我18岁，就想去参军，父母不同意。我就瞒着他们，偷偷从村里跑了出去，找到扬州的部队报名参了军，跟着车一路去了朝鲜。部队里没老乡，也没法给家里捎个口信。”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一路上，顾继和听着来接兵的老兵讲起战场上的事，他心里也在打鼓。顾继和说：“怕也得上啊，坚决不能让敌人跨过‘三八线’。”
到朝鲜后，顾继和成了机枪连机枪班战士。
“看到到处都是烟、都是坑，我才意识到是真正上了战场。时间长了，我就成了老兵。后来，还是部队给家里通知，说我在朝鲜。我家里人得到消息时，我早就上战场了。”顾继和说。
“一个班就三四人活下来”
上甘岭，一个位于朝鲜半岛中部江原道金化郡五圣山南麓的小村庄，毗邻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异常惨烈的上甘岭战役，就发生在这里。
战役发起的头一天，守卫上甘岭的志愿军战士正在阵地前沿侦查。刚出阵地，他们就发现对面敌人的阵地上探照灯照亮了夜空，人声、车辆的马达声在深夜里喧嚣着。志愿军战士们意识到，一场大战就要来了。
1952年10月14日早晨4点30分，突如其来的炮声向着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而来，炮声撼动了整座山，树木在燃烧，岩石被炸得粉碎，硝烟弥漫了整个山头。
“我们躲在坑道里，耳朵被震得嗡嗡响，石头一个劲地往坑道里掉，就看到信号弹在坑道上飞来飞去。”顾继和说，后来他从老兵那里得知，敌军集中了16个炮兵营300门火炮、27辆坦克和40架飞机，以每秒6发的密度向两座无名高地（即597.9高地和537.7高地北山）倾泻着火力，山上的工事几乎被毁于一旦。
被弹片擦伤、被炸起的石头划伤砸伤，都是常事。顾继和受伤最严重的一次，是腿部中弹，包扎后要继续打，他说大家都一样。“敌人封锁了主要交通干道，上空飞着敌军的飞机，敌军不惜代价地对我们的工事进行破坏，投弹封锁、火焰喷射器纵火、炸药爆破。”顾继和说，他不愿意回想战场的惨烈：“一个班12个人，活下来的就三四个，我看着很多战友倒在了重机枪下。”
说到这里，顾继和低着头，沉默了很久，手还在微微抖着。他说，一个班的战士来自全国各地，没有他的老乡，有些战友说的方言他听不懂，可看着他们一个个倒下，心里憋得难受。
祖国需要我就必须上
在经历多天的高强度激战后，志愿军战士转入坑道坚守，“我们一连的人，以防御为主进攻为辅的策略作战，躲进碉堡守着根据地，等待部队支援。不打仗时大家都有分工，我主要负责站岗放哨，站岗时主要是注意敌人的动向。每个放哨的战士枪里有5发子弹，关键时刻要能冲上去。”顾继和说。
坑道作战更为严酷。“坑道作战更多拼的是体力，部队有纪律不能拿老百姓的东西，我们饿了就随手从坑道里挖野菜充饥。有经验的老兵告诉我们，放哨时不要冒头出坑道，更不能睡。”在守卫无名高地的一个多月里，顾继和与战友们几乎没睡过一个完整觉，他们也很有默契地没人提起关于家的话题。
“死也要守住上甘岭阵地”，这是顾继和在这场战斗中听到最多的话，炮弹一波波像下雨般砸向阵地，倒下的人越来越多，晚上的夜越来越冷。他说，一场雨后，血水和着泥水淌进河道里，棉衣都湿了，但没有一个战士退缩。
顾继和回忆，最难熬的是受伤的战士，坑道里没有酒精和绷带，甚至连止疼药都没有。伤员只能靠意志和自身体质支撑。为了不影响战友的情绪、暴露目标，很多伤员咬着牙坚持，坚持不住就死死地咬着衣物。
43天的坚守，换来了战争的胜利。1952年11月25日，志愿军战士们守住了阵地，取得了胜利。
志愿军第十五军《抗美援朝战争战史》中，记载着这样一段话：“上甘岭战役中，危急时刻拉响手雷、手榴弹、爆破筒、炸药包与敌人同归于尽，舍身炸敌地堡、堵敌枪眼等，成为普遍现象。”
在顾继和看来，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战斗，保卫祖国是他藏在内心的骄傲。“我就记得胜利回家时，我妈妈高兴得哭了。后来我工作了，就很少再说起打仗的事。”
几年前，顾继和拍了一张穿军装的照片，挂在卧室里，入朝作战的奖章他却收了起来。“都过去了，祖国需要我就必须上。”站在“光荣之家”牌匾下，顾继和挺着腰板说。
为什么战旗美如画？英雄的鲜血染红了它！顾继和说，在朝鲜战场上，他是幸运的。那些留在上甘岭，留在朝鲜的战友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上游新闻记者时婷婷
编辑：朱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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