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飞过4000公里的纱线|中国制造的世界时间
财联社上市公司报道部推出“中国制造的世界时间”栏目，聚焦中资公司海外工厂、海外市场，展现全球舞台上中国制造“赶海”出击的新景象。
财联社8月25日讯（记者陈抗）对纺织服装从业者来说，投资越南是“大热”话题——有性价比的劳动力、完整的产业配套、优惠的税收政策、足额的纺织出口量，那里似乎满眼“加分项”。
资本市场上有名有钱的纺织公司早已在越南布子，包括华孚时尚（002042.SZ）、华利集团(300979.SZ)、伟星股份（002003.SZ）、百隆东方（601339.SH）、盛泰集团（605138.SH）、黑牡丹（600510.SH）、申洲国际（02313.HK）、鲁泰A（000726.SZ）等，不少公司近两年还在加大投资力度。
在前往胡志明市的深夜航班上，财联社记者身边的两位中国乘客与前排乘客攀谈了起来，发现彼此都是前往同一个博览会，他们有些疲惫和忐忑，又有些期待，这正是纺织业者心态的映照：对进入越南、留下赚钱抱有憧憬，但形势一直在变，不确定性如影随形。
为了一探纺织中企在越南的现状，财联社记者走进了鲁泰A在越南设立的全资纺织子公司。
落子九年，持续扩产
鲁泰A所在的山东淄博到越南西宁省，距离超过4000公里。
在山东淄博，鲁泰建立起从纺织、染整、制衣生产、品牌的完整产业链，主要产品为高档色织面料，拥有年产色织面料22000万米、印染面料9000万米、功能性面料2000万米、针织面料1600万米、服装3000万件产能，产品60%销往国外。
“今年前五个月，欧美日韩的订单都在增加，尤其今年一季度增幅很明显，得益于客户去库存结束，”鲁泰越南纺织公司负责人王森对财联社记者说，纺织企业近期互相交流下来，感觉市场小幅回暖中。
越南工厂始于2015年，王森介绍道，“9年时间，我们已经形成了纺纱、色织面料、成衣、销售出口一整套的产业链布局，所有公司由海外运营中心来统筹，管理更高效。”
据了解，截至今年年中，越南公司的年产能达6000万米面料，全部产线满产运作，新增产能方面，三年内（到2026年底）再新增6000万米，其中3000万米为色织面料，今年计划增加3000万米。
走过成排的厂房，可以听到几百台织机轰鸣的声音，王森说，虽然公司纱线自动化水平已经很高，但纺织行业仍然是劳动密集型产业，“织布机都得要人工，一个人管十几台，我们两家面料公司加起来有1200多台。”
操作机器需要熟练工，而鲁泰刚来越南的时候，发现工人是个大问题。“我们来的比较早，当时越南从事制造业的工人很少，前期员工标准化培训花了不少力气，”鲁泰越南纺织公司财务负责人周平回忆道，“一般2-3个月可以顶岗，但要达到熟练工的状态，还需要很长时间。”
届时，一些国内员工也陆续前往越南支援，鲁泰纺织的员工李光秀就是其中之一，她在1992年进入公司，2015年被选派到鲁泰越南纺纱厂从事带徒工作，5名师傅面对100多名越南籍徒弟，李光秀和同事在最短时间内教会了他们正常操作，帮助他们独立顶岗。
财联社记者了解到，越南公司目前本地工人已经占比95%以上，中层管理人员也在本土化的过程中。相比国内，越南本地的员工稳定性很高，即使有自然离职，也能快速补上，不存在“招工难”的问题。
2022-2023年，鲁泰A不断加码在越南的投资，2022年5月，公司公告，将募集资金2.5亿元用于越南新增项目万象高档面料产品线项目（一期），建设期2.5年，建设完成后，将形成高档印染及印花面料3000万米；2023年，公司将9000万募集资金改用于“海外高档面料产业线”建设。
掘金途中的变数
“的确，现在很多纺织企业在扎堆往越南跑，还有的去印尼，去东南亚其他国家，”王森说，近期自己接待了不少来考察取经的纺织企业，但是，“现在的境遇和我们当时的环境已经不一样了。”
九年前，鲁泰来越南更像是一种双向奔赴，企业为了自身发展，越南为了本土经济。2019年，鲁泰集团董事长在察看越南公司期间，拜访了越南西宁省省委书记范曰清，范曰清在当时的座谈中，就提到了鲁泰对当地就业、当地经济发展的促进。
“我们当时看中了越南出海关税的便利，对欧盟、日韩都是零关税，其次，越南当时经济发展潜力很大，年轻劳动力多，土地、能源成本比国内有优势，政治环境相对稳定。”王森说。
除了各项成本低，越南吸引外资的意愿很高，给予了各种优惠力度大的政策，再加上越南离中国较近的地理位置，让其成为中国企业眼里的“香饽饽”。
周平透露，这些年成本水涨船高，“人均工资从最初的两千元（人民币）涨到了四千多，翻了一倍，土地价格更甚，每平米的产权价格涨了5-6倍。如果现在企业想来越南投资，地也比较难拿了。各地政府对于引进的企业会有自己的选择。”
税收政策也在变化，根据越南此前相关政策，对于符合投资额等要求的企业，可以享受“四免九减半”的特殊所得税优惠，自盈利之年起4年免税、后续9年税率为应缴税款额度的50%，若前3年没有利润，优惠期从第4年开始计算。这个优惠正在随着越南对跨国公司开征全球最低稅变得渺茫。
关税是影响中企投资的重要因素。越南出口美国的产品关税当前的不稳定性，似乎也在减少对规避美国关税的中国制造企业的吸引力。
越南还“香”吗？
根据越南纺织服装集团（Vinatex）统计，2024年前5个月，越南纺织服装出口额达近160亿美元，同比增长5%。越南已超越中国成为美国最大服装供应国，并跻身全球增速最快的三大纺织服装出口国行列。
在越南西宁省的福东工业园区，财联社记者看到了不少低调的国内企业，有较早来到园区的工作人员告诉财联社记者，这里也算是纺织企业的聚集地。2012年，百隆东方在此地投资设立了越南百隆，目前投资总额达到3亿美元；2014年，申洲国际在此地建立了一个面积达84万平米的工厂，复制了和国内基地一样的从面料到成衣的一体化生产流程，可以提供50%的面料产能。
2017年，百宏实业（02299.HK）签署了“赴越南西宁省投资建设年产70万吨差别化化学纤维项目”合作协议，其中年产20万吨聚酯长丝项目在2019年顺利投产；台资企业旭荣集团、宝成集团在此也有代工厂。
可以看到，多家国内大型现代纺织企业都已经在当地形成了相对完整的产能规模和产业链。
官方数据显示，中国内地对越南的投资流量在2021年突破20亿美元，是2014年的6.6倍。2023年，越南吸引外商直接投资超过366亿美元，同比增长32%以上，这其中，来自中国的投资增长迅速。到了今年上半年，越南吸引外资近152亿美元，与2023年同期相比增长13.1%，中国投资的项目数量位居首位，占直接投资项目总数的近3成。
越南从南到北1600多公里遍布海港，无数货物的进出在这里编制成一张贸易的大网，对于中国纺织服装业乃至制造业来说，越南或许仍是“大出海”路途上绕不过的一个港湾。
（文中王森、周平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