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澜丨在扬州感受理发刀

转自：上观新闻

□王溱

这次去扬州原本并没打算理发。然而，厨师的菜刀功夫体验过了，修脚师傅的刀工也领教过了，剩下就差理发师的理发刀还没见识过，好奇让我决定来个“圆满”。

打听到酒店附近就有不少理发店，去了几家才知道，都是些时尚美发，跟扬州传统的理发刀扯不上任何关系。隔天到“淮扬菜博物馆”，在巷子里太太发现一家老店，低矮简陋，陈旧寒酸，一看就岁月沧桑。门开着，墙上写着理发12元。一位看上去有些年纪的理发师手握剃刀，一边跟顾客拉呱，一边在顾客脸上“游走”，气氛很是融洽。遗憾的是要赶着去下一个景点，我们只能看看走人。

第二天去仁丰里，这是条古老的街巷。还是太太眼尖，又发现了一家理发店，条件环境比前面那家要好，价格却翻一番：25元，还要排队。“你们去逛逛回来正合适。”理发师给我们出主意。无奈巷子不长，很快逛完了，回来时发现人没减反增。不过很快又有了信息，不远处有家老字号理发店。

导航十几分钟就找到了，这是家大店。只见有些古香古色的门头上挂着“紫罗兰美发厅”的招牌。推门进去，一股“穿越感”气息迎面扑来。地上有包着皮套的传统老式旋转理发椅，墙上贴着一面面圆形玻璃镜子，旁边的方格隔断里放着各种理发工具，墙壁四周高高挂着一些牌匾、锦旗以及各式发型照片，一个太空舱似的烫发用的老式定型头罩静静地立在屋角处。这是典型的当年流行装饰风格，加之那些标配的老物件，此情此景一下子把人带入了久违的“过往”年代。

沙发上坐着六个人，一色的白大褂。有男有女，打上眼看上去都是些老技师。见我们进门，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起身问道：理发？接着引我们去了最里面的一个理发椅，示意我坐下，随后从旁边拿来一块白布扎在我的衣领里。看老人有把年纪了，当时我在想，他是不是负责洗头之类的，然后再由别的理发师操刀？理发虽不是个力气活，但最起码手要稳。不料，老人问我希望怎么理，我先是一愣，随后说按原发型来吧。老人点点头，然后拿起电动理发器。意想不到的是老人理得娴熟而沉稳，也很柔和，理发器把控得游刃有余，一点没有“抖”的感觉。理了一半，扬州的朋友来电话，听说在紫罗兰美发厅理发，忙说请仇大师理，并请他修修面。太太边接电话边问老人，仇大师是哪位？老人笑笑说，我就是。

这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很快得知，大师年已84岁，从事理发工作70年，不仅被誉为“国家级美容美发大师”，还是省级劳模。虽早已退休，但一直被返聘。

理好后大师领我去另一间屋洗头，那里面有好几个水龙头和水池。湿润过头发后，打上洗发液，然后摩擦头皮，一遍遍地揉洗，一点没有敷衍的意思。跟现在一些理发店蜻蜓点水式的将就，形成了鲜明对比。接下来是修面。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修面。以前见别人修过，看着躺在理发椅里脸上敷着热毛巾，一脸享受状的那些人，心里还纳闷：真就那么享受吗？后来理发店这种服务很少了，一些年轻人甚至都不知道修面是何种服务项目。仇大师将理发椅摇到一个很舒服的躺式角度，用一方热毛巾直接盖住我的鼻子下方的小半张脸。反复烫上几遍后，便开始操作。说实话开始有点紧张，但感受着仇大师那双柔软细腻的手，听着刮刀与面部接触发出的若有若无的声音，顿时一切都变得释然了。后来得知，仇大师修面有“七十二刀半”的美誉，其刀法流畅，刀工细腻，不破不痛，有正手刀，反手刀，最后在鼻梁子收刀。果然，当刀片在我的鼻梁上轻轻滑了一下后，大师笑眯眯地说：好了。

理、洗、吹、修，一共80元，“国营”还是便宜。

感觉似乎穿越了一个时代，重新体味和体验了久违的享受。走出美发厅，天色已晚，晚霞隐隐露出了美妙的晕光。我和太太都觉得不虚此行。说实话，这次去紫罗兰美发厅纯属偶然，遇上仇大师更是意想不到。然而，冥冥之中的巧合，却让我深切感悟了传统技艺的内涵，也见证了非遗文化所具有的平凡却又无比神奇的魅力。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