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饭店看刘海粟作画
▌彭晓东
刘海粟赠送给笔者的书法条幅
大约是1978年初秋的一天，82岁的刘海粟受中国美术家协会的邀请，由夫人夏伊乔、小女儿刘蟾陪伴，入住北京饭店中四楼客房，来给北京饭店画画。夫妇二人住4058房，小女儿住4061房间。
因刘海粟年轻时曾经到过法国，他很喜欢4058这套客房里法国风情的装饰。当他画画累了时，便在一套法式原装软沙发上闭目养神，休息片刻。
我当年是北京饭店的服务人员，与他有过一段时间的交往。
刘海粟老人作画，一般喜欢在夜深人静时。我有幸目睹过一回老人的创作过程。
1978年冬季的一天，我在北京饭店中四楼值夜班，夏伊乔让我给送壶开水。我来到房间一看，刘海粟正准备画画：大画案上铺着一张大宣纸，旁边放着几个盘子和小碟，里边盛着墨汁、石青、石绿、朱砂等颜料。老人站在画案前方双手端起一盘子墨汁，闭目凝思片刻，突然，双目一睁，一盘墨汁全泼在了纸上面。墨汁像开了花似地在宣纸上面流，他抓起一杆大斗笔来，顺着流动的墨汁大胆运笔，任意挥洒。
刘海粟老人不时还将颜料泼在墨上，瞬间，整张宣纸上变得色彩斑斓，几种颜色相互碰撞，产生出一种美的景象，既和谐又抽象，给人广大的想象空间：有的像云海中的黄山，有的像雾中庐山，水墨淋漓，变化万千。
刘海粟曾多次去黄山写生，他很喜欢黄山的云海、奇松、怪石和一年四季的奇异美景，多年来，他画过多幅尺寸不一的黄山油画，也画过很多幅诸峰争艳丽、云海起狂涛的泼墨国画。但他也喜欢画一些黄山的山间林中小景，来抒发心中对黄山的爱恋之情。
住进4058房后，他就用宣纸画了一幅斗方，称之为《黄山流泉图》，夏伊乔曾对我说：“老先生很是喜欢这张画，常常静观自赏，自得其乐”。
我仔细欣赏这幅画，完全没有用皴、擦、点、染等国画技法，也没有用太多的颜料，整幅小画几乎就用了不同的几笔线条，便将黄山林间乱石丛中锐不可当的山泉之水勾勒出来，仿佛泉水的叮咚之声，就在眼前。
刘海粟老人已是80余岁高龄，加上他此前数次患脑中风，走路时尚需扶拐杖而行，更不用说作画了。在进行创作时，他要用左手扶住颤动的右手腕部才能下笔作画。但从《黄山流泉图》这幅作品中，依然能看到他在中国画的线条运用上的极高功力。他用柔软的羊毫，只用简单的线条，便在宣纸上描绘山泉的无限活力，展现出中国画的深邃意境，非常难得。
1984年春天，刘海粟和夫人来到北京，再次安排入住北京饭店，这次他们是住在8001房间。我曾去看望他们二老。当时，我已被调到账务处负责外币兑换工作，当刘老和夫人去看我时，很多外宾在排长队等候兑换人民币，而我也在为外宾忙碌着，刘老后来便赠我一幅条幅，上书“勤奋”二字，以示嘉勉。我也一直珍藏着这幅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