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验室做科研就是我的归宿”

2023-03-06 06:25:25 - 中国科学报

“在实验室做科研就是我的归宿”

课题组成员戴上头盔(防止喷溅)为烟草注射农杆菌。

■本报记者赵广立

农历大年初六,尽管距离开学还有好多天,但杨琳早早返了校。

这学期是杨琳最后一个学期。这么早回来,一是确实有实验要做,二是她心中的那块“石头”终于放下了——她和自己的“副导师”黄家保副教授以共同第一作者投稿到《自然》的论文终于在线发表了。

圈内人都知道,做农业科研要在《自然》《科学》这样的顶刊发论文有多难。杨琳所在的山东农业大学(以下简称山农大),此前还未以第一完成单位在《自然》上“打卡”。

他们创下了校史首次。论文通讯作者、山农大教授段巧红告诉《中国科学报》,这确实是山农大首次以第一完成单位在《自然》上发表研究成果。

实验结果不错,“冲一冲”顶刊

“论文发出来当然很开心,但说实话现在压力也很大。”杨琳直言,这是她投身科研以来,作为主要贡献者之一的第一篇论文。“以后总不能走下坡路吧?我需要更加努力。”

杨琳很清楚,这项成果能发表在《自然》,是团队在这个研究领域多年积累的结果。尤其是导师段巧红,长期专注于十字花科植物受精机理研究。早年段巧红在美国马萨诸塞大学攻读博士后期间,研究课题就是活性氧调控植物受精过程的分子机制。2017年回国加盟山农大后,她又将科研方向定位在十字花科蔬菜作物的有性生殖领域。

“我们实验室采用的是‘集体作战’模式,大家做的选题都围绕实验室既定的研究大方向开展。这种模式下段老师是很辛苦的,她需要统筹和决策,引领大家前进。”杨琳说,她刚进组时是个科研“小白”,经过很长时间的探索后,才逐渐弄清整个研究的脉络,发现所做的工作原来面临的挑战那么大。

他们这项让大白菜实现“择偶自由”的研究,意义是显著的。论文发表后,中国工程院院士、湖南农业大学校长邹学校评价说,这项研究系统解析了远缘杂交生殖隔离的形成机理,开发了打破生殖隔离的远缘育种技术,兼具理论创新性与育种应用价值,是植物生殖生物学与杂交育种领域的标志性成果,将给蔬菜育种工作带来深远影响。

杨琳说,研究团队一开始并没有“奢望”这项工作能投稿到《自然》。

论文最初由段巧红起草,黄家保、杨琳等人边做实验,边补充数据图表,调整思路逐步修改和完善论文。出乎意料的是,杨琳等人在实验中观察到的结果越来越好。当看到有突破性进展后,段巧红非常激动:“冲一冲《自然》!”

20多页审稿意见,拼搏100天

段巧红有在《自然》发文的经验。

2020年3月,山农大与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组建联合研究团队,揭示了被子植物阻止多个花粉管进入胚珠的分子机制,成果登上《自然》。段巧红是第一作者,马萨诸塞大学阿默斯特分校为第一完成单位。

此次,段巧红不仅把握文章的主线和架构,还精准把控论文每个细节。比如,她会让杨琳不断改进图片的展示,包括图序、图注、排版等,让更完整的研究逻辑呈现在编辑和审稿人面前。

这篇论文于2022年4月28日投稿,一个多月后他们收到了回复。

“虽然三个审稿人都给出了较高评价,但仍提出了很多修改意见。”段巧红告诉记者,大家稍稍心安,一般来说,审稿人提出的问题解决得好,发表就有希望。

杨琳记得,当天他们就开始讨论如何回复,“团队立即进入高度紧张的状态”。自那以后,实验结果当天出、当天整理分析讨论,并制定第二天的实验改进方案。没有周末、不分节假日,每天12~16小时紧锣密鼓地开展攻关。

段巧红说,这种拼搏的状态,一直持续了100多天,终于提交了长达23页的回复信及补充说明图。待收到第二次审稿意见时,审稿人只提出了几个细节上的修改建议。在第三次审稿结束后,他们在12月中旬收到了正式的接收通知。

毕业后希望继续做科研,“这是归宿”

在《自然》发表这篇论文后,杨琳不必担心毕业的事了。谈及未来的打算,她认真地告诉《中国科学报》:“想留在山农大,留在段老师课题组继续做科研。”

五六年来,作为段巧红的“开山弟子”之一,杨琳在不断积累经验。

2017年,杨琳从青岛农业大学本科毕业,机缘巧合成为段巧红的研究生。那时她对未来没什么规划,从选题到实验,都要靠导师手把手地教。

“段老师和黄老师给的题目和工作,我都会努力完成好。”杨琳说。

刚加入段巧红课题组时,她感受到,这个团队虽然处于“草创阶段”,比不得那些有积累、有资源的导师团队,但工作风气很好,能明显感觉到冲劲儿和凝聚力。

在她眼里,段巧红是一位对科研、对实验严格要求的老师,甚至有时候觉得她很“卷”——一有时间就泡在实验室,忙起来一周能工作80小时。

在生活中,段巧红很有人情味儿。杨琳还记得,去年外公被确诊得了严重疾病,她请假回家探望。段巧红了解情况后,当即用微信发红包给她,叮嘱带点营养品回去。杨琳正在犹豫要不要收,段巧红已经骑了一辆共享电动车赶到了实验室,手里提着买来的营养品,让杨琳带上,“祝老人尽快康复”。

防疫管控的那段时间,学生进出学校受限。“如果不播种,大家就没有科研材料了。”这期间,段巧红和黄家保成了学生们的“后勤部长”,每天穿梭于实验室和温室之间,根据学生“要求”为他们播种、育苗,并及时“汇报”生长情况、取材。

这营造了实验室互帮互助的氛围。杨琳说,实验室有一项工作需要集体参与——给开花的拟南芥去雄。“拟南芥开花之后会自花授粉,所以我们要在前一天,用镊子把拟南芥的花蕾拨开、去雄,以便第二天收集去雄的拟南芥。这项工作很精细,不能马虎。”

于是,课题组的实验每到这个环节,就会出现壮观的一幕:从下午到晚上,大家都会放下手头其他工作,围着实验台坐成两排,各自守着几托盘拟南芥,低着脑袋、捏着镊子给拟南芥去雄,直到窗外明月高挂或者繁星满天。

谈及希望留在山农大做博士后,杨琳表示,除了喜欢团队氛围外,也有很“世俗”的理由:现在课题组隶属于作物生物学国家重点实验室,实验所需的硬件条件都很不错;而且跟着段老师继续做,“肯定会有新的更大突破”。

“有时候我也会想,我们搞科研的这些人,生生把自己搞成了‘穷学生’,碰上给同学和朋友随‘份子’的时候都嚷着‘要特殊照顾’,到底图什么?很多人可能不理解,有时我也会问自己。但是越做下去越觉得,在实验室做科研就是我的归宿。”杨琳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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