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余何意栖碧山

2024-03-06 13:42:00 - 中国青年网

问余何意栖碧山

鸳鸯峰景区

问余何意栖碧山

红旗林场康养中心的山间别墅

问余何意栖碧山

高楞局址

■崔英春

十年的努力换来了高楞崭新的画卷——静谧的茂林、郁郁葱葱的花木似乎在述说着大自然的奇迹,清脆的鸟鸣回荡在森林小径。现代化的建筑与自然和谐共生,宽阔的道路贯穿市区连接每个角落。如今的高楞已经成为一个充满活力与机遇的地方。

静坐在办公室里,王男任思绪在回忆中飘荡。那时背起沉重的行囊,踏上去高楞的火车,内心充斥着对未来的疑虑的她,可知自己即将见证从伐木到护林的时代变迁?跨越三县的方正林区将辐射出绵延万公顷的生态美景?眼下的高楞已非往昔之貌,处处皆惊喜。在林区工作的岁月也见证了她的成长和蜕变。如今的高楞已成为她心灵栖息的净土……

从小城向大山

王男出生在哈尔滨附近的一个小县城,从小到大,每次去省城玩都让她感到兴奋。在那里,有很多东西吸引着她,有高楼大厦,有车流如织,有霓虹闪烁,还有很多在家里看不到的新鲜事物。她心想,大城市就是好。

2013年的夏天很美,但是王男的心情却很复杂。那一年,她大学毕业,但曾经对城市繁华充满无限憧憬的她却要去大山里工作了。买了一张去高楞的车票,孤身一人走在去长途车站的路上,她双手紧紧攥着背包带,心里满是担忧和不安。未来,会是什么样呢?坐上车,窗外风景迅速闪过,周围都是陌生的脸,她满心惆怅与迷茫。客车不解人意,很快就到站了。下车放下行李背包的那一刻,她不由得仔细打量这座小镇的模样。这个小小的高楞,既不挨着市,也不挨着县,环顾四周,除了山就是一条松花江。没有大商场,不见出租车,街道一眼能望到头…….

不久后,在一张偌大的方正林区施业图前,女孩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她知道了,自己所站的方位,正是全中国最大连片森林的一部分,施业区跨三县,总面积20多万公顷,从浅山区到深山区,是日益茁壮起来的人工林、次生林、原始林;过去只在书上知道的水曲柳、黄波罗、胡桃楸、紫椴、白桦和大红松就长在这里,只在电视、手机上见过的东北虎、大黑熊、马鹿、野猪和狍子就住在这里,神秘的野山参、刺五加、羊肚菌、松茸蘑就藏在这里。而作为整个林业局的大脑中枢,高楞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是不可或缺的存在。

故事要从她出生前的很多年讲起。那时候,现在小于60圈年轮的树都还没有出生,山上是蓬勃生长的原始老林。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初期,由国家投资,在集中连片的荒野山地上建立了一批国有林场。1947年诞生的依兰林务所,到了1958年10月已经发展壮大为方正林业局,并由黑龙江省依兰县迁址到方正县。那时候,满山满谷都是坑洼不平的大洼地、烂泥塘。当年的搬家车队走到此地,已出依兰63公里,偏遇连天暴雨,满载物资的大小车辆接二连三地误陷在烂泥塘里。没有拖拉机,只有人、牛和马,实在走不动了,筹备组犹豫再三后决定就地卸货。从此,方正林业局正式挂牌开张。这个自古以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出现了帐篷和房子,升起了袅袅炊烟。至于,如今的“三横一纵”大路小路,平平展展的硬地面,都是后来人拉肩扛硬给垫起来的。

第一代创业者就是当年的“木帮”,天气越冷,越是他们的伐木黄金季。伐木工具是原始的“歪脖子锯”“大肚子锯”,运木方式是自制的冰雪滑道,那是在山坡上凿沟灌雪冻成的,把一根根光条木头顺着滑道滑下山,再装船运走。天长日久,山下储木场堆满密密麻麻的木头垛,木材生产量一年年攀升,木垛成了全亚洲最高垛。夕阳西下,辛苦了一天的伐木人就地休息,水光山影中,享受着劳动之后的片刻放松。人们习惯称垛为楞,来来往往常招呼着:“上哪去?”“上高楞去!”“从哪来?”“从高楞来!”不知不觉间,高楞的名字就被叫开了。

山峦间绽放的幸福之花

2013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很早,山里的雪比城里的大很多。一夜之间,全世界披上银装,雪后的山色奇美,王男却矫情地把微信名改成一个英文单词tears——眼泪。夜深了,一个人走在加班晚归的路上,积雪在脚下嘎吱嘎吱响。她把自己捂得严严的,帽子拉得低低的,耳朵上的耳机里流动着伤感的旋律,路上一个熟人也没有。她伸出双手去接住一片片雪花,让它们在自己的手里一点点融化。她仰头望着空中洁白的雪花,随风飞舞,自由自在,令人羡慕。

“家”是租的民房,是江边一处新区。新的单元门前的路还没铺好,周围还是坑坑洼洼的土包。屋里的设施很简单,没有电视,没有网络,甚至没有热水器,不能洗澡。尤其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躺在床上,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仿佛掉根细针都能听得到。实在无聊,就自己下楼转一圈,在雪地里写几个字,对着月光下的长影子发呆。

转眼间,王男已经在高楞居住了大半年。她渐渐发现,其实一切并没有那么糟糕,她已经开始慢慢地融入和适应这里的生活。上班的第一天,她跟着局记者站老站长上山采访,那是她平生第一次见识了长在树上的黑木耳。当时全局18家林场都在搞“多种经营”,“黑木耳”被确定为重点项目。满心好奇,她跑遍了山山岭岭,写下了一篇又一篇关于“黑木耳”的新闻报道。

那年夏天,她眼看着一栋栋崭新的楼房拔地而起。高楞地区正在轰轰烈烈地搞“棚改”。曾经住了几十年平房的林业职工们陆续搬进了新房,房子面积一米换一米,基本不用花钱。新房里配有上下水和天然气供应,家家户户不再需要上山捡柴火、劈木头,他们开始像城里人一样过上了便利的生活。

第二年,王男的新闻稿里记录了一件破天荒的大事情。在4月1日这一天,所有伐木用的斧头、油锯、马爬犁全部被收起来了,林业职工的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从这一天起,延续了几百年的,以商品材为目的的天然林采伐从此被全面禁止,黑龙江重点国有林区作为中国北部最大的“绿色屏障”开始休养生息。曾经雄壮的“顺山倒”号子,堆满木材的贮木场,满载原木呼啸奔驰的森林小火车,变成了历史。

新时代来了,世世代代的伐木人摇身一变成了护林人。山上山下,大刀阔斧的改革开始了,“管委会”的牌子挂上了,一场场调研开始了,“生态”“营林”“林长制”一连串的新词儿高频出现了。领导天天在下面转,去山上,去河边,去养殖户家里,苦口婆心地讲,真心实意地帮,人人都在琢磨,怎么才能“在保护中发展,在发展中保护”,到处都是兴旺。

有一年秋天,江边的中心广场建成了。晚上,人们有了休闲娱乐、散步遛弯的好去处。不久之后,高楞地区第一家电影院开业了,过春节也能看上电影了。又过了几年,街上有了披萨店、冷饮厅、商场和餐馆。再后来,有人在菜店旁边开了一家健身房,服装品牌的加盟店也开张了。只要不是需求太高,足不出高楞,都能解决了。奇怪的是,此时王男再去原来向往的大城市,竟然有些不适应了。这人怎么这么多呢?,挤得真闹心,出门打个出租车又遇上堵车,心里自然而然地就想起了“我们高楞”,花四块打个“港田”,想上哪就上哪,不也挺好的?

她有了很多新朋友。大家一起工作、一起运动、一起劳动。再后来,她恋爱了,小伙子是高楞本地人,一个“林二代”。飘摇的心就像一株春天的红松苗,根须向下扎,枝丫向上长。偶有出门小别,高楞竟成了柔软的心事和绵长的惦念。山里的空气真干净,道路真干净。冬天的室内永远是暖和的。天冷得早,就提前供热,天暖得晚,就延长供暖期。

这世上,总有人走了很远的路去寻找幸福,可是找啊找啊,猛回头才发现,幸福就在触手可及处。

亲亲之人心,美美之高楞

在这里,人和人之间有一种特别的亲。

在采伐年代时,要把一根大木头抬起来,单凭一个人的力量是绝对办不到的,只有通过大家一起喊号子,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脚踩同一节奏,才能成功。

这种共同劳动中同甘共苦的精神,培养了一种至真至纯的情谊。尽管艰苦的年代已经过去,但这里的人们依然像老一辈那样互相信任、互相协作和彼此关心,这种感觉无时不在。人们一起上山植树时在,一起采银杏叶时在,一起扫雪时在,王男觉得,每次参加集体劳动都不止是一次汗水与力量的汇聚,而是一次心意的融合。

劳动的人们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出发,不管是领导,还是机关的同志、基层林场的工作人员,都手持着铁锹,大家都是普通劳动者。到了中午,擦去汗水,吹着山风,坐下来分享自带的家常饭菜,你尝一张我家的干豆腐、小葱蘸酱,我吃一口你家的饺子,午饭成了百家饭。

秋天来了,满山遍野挂满了一串串红果子,500亩寒地果树都是林业局职工自己种的,自己挖的坑,自己栽的苗,每个人的汗水流在了一处,笑容和欣慰也凝聚在一处。

在冬天,无论雪多大,天多冷,路面上永远是干净的。老百姓心里清楚,雪是“林业局上班的人”扫的。入职的第一个冬天,王男就加入扫雪队伍,她早已习惯了以雪为令。她总是在雪后的早上,早早起床赶往分担区与大部队会合,挥起铁锹扫把,铲冰扫雪,头上冒出热气,睫毛挂上白霜也不停手。她站立的位置是前辈曾经站过的,手里的工具是前辈们用过的。

那一年,高楞地区连降两场大雪。机关办公楼里有半个月没见到主管副局长的影子,请示工作都去清雪现场找人。从早到晚,这位年过半百的副局长忙于给翻斗子、铲车司机们分任务、开会指挥清雪,顾不上吃饭和睡觉。一周后,当路面上终于恢复如初,可以松口气的时候,第二天,又迎来了另一场大雪……

那时,不再具有社会职能的林业局依然默默承担着清雪这件“小事”,因为老百姓出行安全是头等大事,只要老天下雪,就不能坐视不管。看着大街小巷火热的劳动场面,退休多年的老人们连连点头:“现在高楞人除雪这劲儿头,那是真有劲儿,真带劲儿!”

“夏天的时候,我们的红旗林场都没有蚊子!”这是王男常和朋友们显摆的事情。

一簇簇独栋的二层小木屋像花一样盛开在丛林深处,红旗林场康养基地的山间别墅群,吸引了一波又波的人们从喧嚣的城市跑来度假。上有蓝天白云,下有繁花绿草,往前走,是亭角飞檐,连廊回转。不远处,是清凉凉的小溪流水潺潺。走上小桥驻足远望,放空大脑,拥抱自然,宠辱皆忘。随时随地,扑鼻而来的是天然草木香,夜幕降临,抬头即见的满天星星,这不就是天上人间吗?这不就是世外桃源吗?

大森林就是一片海,它足够宽阔,足够包容。一个人可以无拘无束畅行其间,像一滴水尽情地漂浮在松林、灌木和岩石的海洋里,成为一棵树,汇入树的海洋,听鸟儿叽叽喳喳地唱歌,听树叶刷刷刷在耳畔低语,俨然一场神奇的催眠和治愈。

难怪有人说,每株被善待的树都是绿色银行,一片林不就是千金难买的绿色宝库吗?

出红旗林场不远,便是那组早已名声在外的鸳鸯峰。家门口的风景之美,不亚于南方名胜。景区一个接一个地火起来了,升级为国家4A级景区,成了“全国生态旅游康养最佳目的地”“国家青少年自然教育绿色基地”“省级青少年自然教育绿色营地”。王男和所有山里人一样以此为骄傲。

魅力方林就是我心安处

2022年夏天,林业局的职工公寓楼里热闹起来,新入职的50多名大学生高高兴兴地搬进来了。他们既有本地职工的子女,也有像王男一样的外地人。他们第一时间和家长视频,通报自己在新单位所受到的优待。公寓室内墙壁雪白、床铺干净、管理有序,洗衣机、冰箱、热水器都是免费使用,早饭免费吃,住在公寓里也无须支付房租。此外,他们还享受额外的车路费补助,个人成长有绿色通道可依赖。

他们告诉爸爸妈妈,森工集团推出了三年期的“千人工程”,这个项目花费了很大的力气吸引人才回流。这对于十年前的王男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这回,年轻人有福了。家长们放心了,这里民风淳朴,待遇优厚,交通便利。从高楞出发,到哈尔滨、牡丹江、佳木斯,只需一小时就能到达,而这些地方俨然已经形成了一个经济圈。他们发现,孩子们已入乡随俗,亲切地把自己所供职的方正林业局称为“方林”。他们说,“方林”亦是芬芳之林,有大美芳林之意。他们还说,哪也不去了,就在山里定居,做新高楞人、新方林人。

时光荏苒,伐木工人们老了。在他们看来,很多事情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就完成了。天保工程一期之后,整片林子开始受到保护,天保工程二期之后,林业工人的工资收入大大好转,接着又有了天保三期工程,一轮一轮的改革悄然进行着,林业局最难的时候熬过来了。

红红的太阳一次次从山上爬起来,又落回去,高楞的变化肉眼可见。在小区,180套休闲座椅摆上了,15栋居民楼脱落、损坏的外墙砖修缮完毕,1500平方米自行车棚阳光板焕然一新,居民楼全部装上了自来水排污阀,不多不少,正好125个,物流园区早市的基础设施改善了,8136平方米荷兰砖铺上了。局址绿化不断提档升级,各林场的场址庭院、居民区、街道、公共绿地、防护绿地持续美化、香化、绿化,桩桩件件,可触可感。是冷是暖,人心自知。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最普惠的民生福祉。

这几年,高楞悄然涌动着一股“候鸟”回归潮,许多老人从外地纷纷回来养老,他们生活得很好,再也不愿离开这里了。

到了2023年8月,王男来高楞正好十年。这是她成长的十年,也是高楞的非凡十年。当年那个偷偷抹过眼泪的女孩,如今已成为林业局党委宣传部副部长,她的爱人在红旗林场工作,女儿也上幼儿园了。她带着团队干劲儿十足,年复一年,讲述着高楞的日新月异,宣传着大美方林。

周末的傍晚,幸福的一家三口走在江畔公园的粉红色塑胶步道上,清风徐徐吹过来,金色阳光洒满美好人间。女儿牵着爸爸妈妈的手,用稚嫩的童音背诵了一首古诗——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

王男不禁心有戚戚焉,莫非千年前的诗人已懂得今天高楞人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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