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只在旧梦中
从《射雕英雄传》到《笑傲江湖》,再到《天龙八部》,这些经典之作陪伴了无数人的成长,成为了他们心中难忘的回忆。然而,近年来,随着影视市场的快速发展和观众口味的多元化,金庸武侠题材的影视作品却屡屡引发争议。最新一版的《金庸武侠世界》,也引发了广泛的讨论。
刘宗智 济南报道
“倍速”武侠缺共鸣
“武侠热”是一个广受关注的文化现象,金庸百年诞辰之际,《金庸武侠世界》近日上线播出。与以往按照原著时间线来改编的金庸剧不同,《金庸武侠世界》把《射雕英雄传》变成了五个单元,各个单元由不同的导演团队拍摄,每个单元是不同人物为主线的独立故事,但又相互关联。其中,郭靖和黄蓉的主线篇幅为30集,其余单元篇幅在6集至8集不等。
据了解,这种拍摄方法借鉴了漫威从人物着手拍“故事宇宙”的方法,每一个故事独立成篇,各自的人物和门派之间又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时间线上有所连缀,由此构成“金庸宇宙”。编剧罗仪威表示,《铁血丹心》是该系列中的原著篇章,主要讲述郭靖、黄蓉的成长故事,因此基本以原著为准,只是在创作视角和叙事结构上有所调整。创新的篇章以原著中的“五绝”、梅超风等人为主线,讲述人物前史。
值得肯定的是,《金庸武侠世界》在制作水平上确实有了一定的提高。画面质感、特效处理、场景搭建等方面,都表现出了较高的水准。这一方面得益于近年来影视制作技术的飞速发展,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制作团队对质量的重视。
但观众似乎并不买账,制作水平的提升并未能完全掩盖剧本和演员表现上的缺陷。《金庸武侠世界》开播至今,市场反响比较平淡,观众仿佛也失去了吐槽的兴趣,大部分的差评都集中在节奏过快、压缩主线剧情导致的主次不清晰上。或许是为了适应“长剧集短剧化”的趋势,《金庸武侠世界》整体节奏偏快,编剧在处理情节推进时,往往缺乏对细节的打磨和对人物关系的深入刻画。许多重要的情节被简化或略过,导致故事的层次感和深度大打折扣。尤其是对剧中一些关键情节的处理,显得过于仓促和草率,缺乏应有的张力和情感共鸣。
比如,以前版本的《射雕英雄传》,第一集场景在牛家村。丘处机、完颜洪烈途经牛家村,造成了郭杨两对夫妇的惨剧,才有了后边众人跨越天南海北的寻孤、传艺以及相约十八年后嘉兴醉仙楼比武的主线。但《金庸武侠世界》的开场,却是江南七怪在大漠巧遇被都史欺负的郭靖,找到了郭家的遗孤,直接开始传艺,前情几乎未提。原著第六回,郭靖撞破陈梅夫妇练功,并且误打误撞杀了陈玄风,江南七怪收郭靖为徒；第七回,穆念慈比武招亲初遇杨康,在83版第10集才讲到这些,94版用了6集,03版用了9集,17版用了7集,这一版的《金庸武侠世界》只用了1集,观众说“郭靖三分钟就长大”,还真确有其事。快节奏带来的游离感很难让观众沉浸到剧情中,“倍速”模式下只能看见刀光剑影、打打杀杀,至于前因后果,似乎无足轻重。但是,不问恩仇还能算武侠吗?
珠玉在前难超越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这十四个字带出了金庸的小说名称。此外,金庸还有短篇《越女剑》,十五部武侠小说构成了金庸的艺术世界。从“小说热”到“荧屏热”,金庸作品又独占鳌头。金庸小说从上世纪五十年代开始就搬上了荧幕,迄今为止,每一部小说都有被改编的历史,不少故事甚至多达五六个版本。其中,被改编相对较多的有“射雕三部曲”、《天龙八部》《鹿鼎记》以及《笑傲江湖》。
很多人对金庸剧的记忆,是从TVB开始的。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射雕三部曲”、《书剑》《碧血》《鸳鸯刀》等作品纷纷被搬上荧幕,到上世纪七十年代金庸影视的相对低迷,再到1983年《射雕英雄传》《神雕侠侣》重振金庸影视雄风,奠定了上世纪八十年代古龙、金庸、黄鹰三足鼎立的武侠影视格局。电影方面,金庸小说改编的有王家卫的《东邪西毒》、周星驰的《鹿鼎记》、李连杰的《倚天屠龙记》、徐克的《笑傲江湖》等一众名作；电视剧方面,则是TVB扛起大梁,94张智霖版《射雕英雄传》、95古天乐版《神雕侠侣》、96吕颂贤版《笑傲江湖》、97黄日华版《天龙八部》、98陈小春版《鹿鼎记》,这些作品未必被所有人认可为该小说的最佳翻拍版本,但也是最佳版本的候选之一。
进入21世纪,可圈可点的金庸影视改编作品更多,像李亚鹏版《笑傲江湖》《射雕英雄传》、胡军版《天龙八部》等作品都有不错的口碑,此外苏有朋版《倚天屠龙记》、04版《连城诀》也有较好的评价。
虽然张纪中版金庸剧一开始评价一般,但在2013年于正版金庸剧出现后,观众发现张纪中所拍的金庸剧品质还是挺好的。甚至张纪中也在采访中表示,于正的翻拍“乱七八糟”。魔改的于正也被金庸迷们口诛笔讨:陈妍希版的《神雕侠侣》不符合书迷的期待,网友直言“小龙女成了小笼包”；《笑傲江湖》把东方不败变成女人,还爱上了令狐冲……
此后,随着仙侠题材崛起,武侠题材的没落,金庸剧的质量每况愈下。一些观众认为,这些作品在改编过程中失去了原著的精髓和韵味,人物形象和剧情被过度改编和商业化,导致作品质量下降,也有些观众认为改编后的影视作品与金庸笔下的侠义之气完全背道而驰。此外,观众对于武侠题材的审美需求也发生了变化,一些观众可能更加注重剧情的紧凑性和刺激性,而忽略了对于人物性格和内心世界的深入挖掘。
画皮容易画骨难
回看早年的经典金庸剧,虽然打斗招式粗糙、布景简陋,但胜在选角贴合、故事紧凑、演技过关,观众能感受到江湖儿女的快意恩仇,代入感强。
比如1983年版的《射雕英雄传》,由王天林执导,黄日华饰演男主角郭靖,翁美玲饰演黄蓉。据说翁美玲是由金庸“钦点”的,在面对金庸的面试时,她特意换上了古装,拿着一根柳条,对金庸说道:“桃花岛岛主之女黄蓉拜见金大侠。”她俏丽中带着的狡黠给金庸留下了深刻印象,便亲自选定了她来饰演黄蓉。时至今日,翻看网络上对于此剧的评论,依然能看到“每次剧荒都会再看一遍”的说法。
古天乐、李若彤主演的1995版《神雕侠侣》,让“一见杨过误终身”成为了名句。这版《神雕侠侣》之所以成功,正在于演员的精妙演绎。古天乐把杨过的深情演绎得淋漓尽致,李若彤也把小龙女的外冷内热、灵动飘逸、不染世俗展现得恰到好处,既不高高在上,也不至于“跌入凡尘”。
细看这些作品的阵容不难发现,主演几乎都是当时正红的演员,但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彼时能够蹿红的演员,往往都是经过系统的培训,且经历过跑龙套的过程,才慢慢成长起来的。1983版《射雕英雄传》中众多的龙套角色,都是后来荧幕上的“角儿”。也就是说,演员的演技至关重要,决定了能否还原、再现作品中的人物形象——像黄日华饰演的郭靖、乔峰,都还原了角色的特质,或憨厚正直或潇洒仗义,英气逼人。
即使是对原著具有颠覆性的改编作品,也极具个人风格。最明显的例子就是《东邪西毒》与《东成西就》,这恰恰说明了当时香港电影人改编金庸作品的思路——以观众耳熟能详的角色进行二度创作,讲述别具特色的故事。其他很著名的作品还有徐克的《东方不败》系列,王晶执导的电影《鹿鼎记》系列。
在好剧本难求的当下,金庸IP作为成熟的影视题材,凭其超高的原著质量和浓厚的文化底蕴、扎实的观众基础,始终受到创作者们的青睐。以金庸的武侠小说作为底本进行影视创作,本身就是一件风险与机遇并存的事情,故事、人物本身已经是一等一的,观众的期待自然就高。加上经典作品在前,人们很自然地就会进行比较。因此,创作者们在吃到了经典作品热度红利的同时,必然承担着被吐槽的风险。
对于很多粉丝而言,金庸所构建的武侠江湖,不仅是一种文化体验,更是一种情怀。从时代发展来看,一代人有一代人的IP,金庸的武侠世界也许早已远去。但正如《神雕侠侣》结尾所说的一般,“今番良晤,豪兴不浅”,也难免期待“他日江湖相逢,再当杯酒言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