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秀姽散文二题

2024-08-06 03:39:41 - 西海都市报

何秀姽散文二题

何秀姽,湟源人,现居西宁。退休前在刚察县从事农村金融工作,青海作协会员。偶有作品发表在《青海湖》、《中国土族》、《金融文坛》、《雪莲》等报刊,出版散文集《风过草原》。

坦率地说,何秀姽的文字,多有稚嫩之处,可是我独爱她笔下那份干净、清纯、毫无矫揉造作的率真,在我看来,作为一名写作者,这样的率真就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而况,何秀姽的散文中,褒有一种对自然、对生活、对人生敏感、细腻的体味,对生活及内心感受的尊重,避免了让自己的文字陷入流俗和空洞的窘境,这样的特质,在本期《第一阅读·昆仑》选登的两篇散文中,可窥见一斑。

绿阴幽草胜花时

当火烧沟的珍珠梅竞相开放时,芦苇披针状线性叶片的顶端已经长成丝形,就连蒲草的叶鞘也紧紧抱着茎杆,条形叶片越发分明。

火烧沟最吸睛的就是这片清澈见底的水域。这片水域,从万达的同盛路开始,蜿蜒曲折向东蔓延,在“桃花岛”的陡峭处,迂回向北,又在共字桥下,与一股山泉水并驾齐驱流向湟水河。

水域延宕到白沙滩公园到药王庙之间时,岸边的植物渐次多了起来,湖中央几座紫红色木桥兀自矗立,疏旷天然中透着复古情韵,现代小公园的风致,虽是人工置景,但浅浅的草坡清旷、幽恬、弧度缓缓起伏,鲜花、绿草、树木、小路点缀其间,处处都具备了浪漫的情致。

白沙滩公园每到夏天,便成为了孩子们的乐园。每次路过,都能看见家长伴着孩子,提着五颜六色的塑料桶和漏斗,捉蝌蚪玩细沙;两岸,高大的芦苇和蒲草遮住阳光,曲径通幽,适合跑步、散步、闲坐、赏景。记得五月的一天,湖边的草地上出现几顶彩色帐篷,一些家庭带着酿皮、凉粉等美食来此野炊。就在前几天,我还在西关二桥附近看见一对新人在拍婚纱照,那个穿成仙女模样的新娘在一块青牛般巨大的石头上做出各种优雅的动作。

西宁天气特别炎热的那几天,我常常起个大早去火烧沟闲转。水流湍急的河中央,经常见一名中年男人,把他的两个鸟笼放在水中的石头上任鸟儿兀自发呆,看他一副闲散的样子,我不由停下脚步。接近木桥的路边有一片小树林,几株紫叶榆哨兵似的守护在此,端端正正,像一群手牵手的兄弟姐妹。看树龄很年轻,明显是在这一带开发之后才栽上去的。因为这样的青春活力,每次走到这里,我都要停下来为它们拍照。有一次,我从它们侧面拍照时,无意把它们身后布满绿藻的湖水当做了背景,清澈的湖水、大片芦苇及成片耸立的香蒲茎秆相映成趣,整幅画面便有了油画的质感。

“桃花岛”的小坡地上,绿荫如盖,清风送爽。护堤固土、绿化观赏的小叶杨摇曳地此起彼伏;被誉为西宁市市花的丁香树在在岛上亭亭玉立,花开时浓香袭人;金叶榆密集的枝条、丰满的树冠簇拥交叠,远远看上去妖冶夺目;被我称为“水蜡女子”的木犀科女贞属植物的花梗如模特柔软的脊梁,伸屈自如,仿佛能数得出一节节骨珠儿,微风吹过,玉珠在细细的花茎上轻轻晃动,一颗玉珠与另一颗玉珠接触的瞬间,似有碰撞之声清脆悦耳。

前两天看见园林工人将一人多高的芦苇收割,几天不见,你看浅水处又射出一些墨绿色箭簇,那就是芦苇或者香蒲的幼年状态吗?

一些藤蔓疯癫霸道。学名叫菵草的水稗子,细长偏平、面糙背滑,有着浓烈的青草香;外形极像苜蓿,羽状复叶,花为黄色的草木犀,她们伸出去很远的手掌在摸索和寻找什么呢?

当然,数量最多的要数早熟禾了,它们的枝条细长,高可达一米多,直立或者斜生;风来草应,摇曳生姿;多年生草早熟禾开花了,毛绒绒的黄色,又小又碎,不甚鲜明,一穗一穗的,若不是成串地开放,根本就难以注意到它们。

据说,很早以前,早熟禾曾是人类的粮食,如今已经成为了野鸭的美食,火烧沟的水面上经常看见成群结队的麻鸭拖家带口在水面上快活地嬉戏。

静静凝视这些渺小的、貌似普通的植物,我在想,其实它们有着不为我们所知的智慧和灵性,它们成就着大地,庇护着万物,哺育着生灵。看见它们,仿佛能感受到一种生命的力量。

四顾无人,我把外衣脱下来挂到树枝上,像少年时憋气比赛刚结束那样猛烈呼吸。水面夹杂着的腥气、水生植物的青涩,种种味道扑鼻而来。正是这些远离尘嚣、诗意而居的植物,用自己的体香组成火烧沟令人心醉的气息,正是它们直接或者间接地影响和改变着我们的健康、情绪、相貌、气质、性格和人生态度。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其实一方水土也养一方植物。

风过草原知我意

大暑。夏天最后一个节气,我对气象上的每一个节点总是格外敏感。

清晨,睡眼惺忪的地拉开窗帘,看着天际线逐渐泛白,然后太阳缓缓升起,微光穿破黎明,心情一下子好起来了。

青海的夏天到了最炽热的时候。

最喜欢看日出日落。无论行走、逗留,还是在草原、在山顶、在都市错落的楼宇间。每一次日出日落都是天空最温柔的时候,季季如此,大暑时节更是这样。

“走进刚察,寻迹昆仑”的采风活动中,最让我心动的是在环湖西路看黄昏观日出。

傍晚时分,目睹草原上的太阳跌入远山的壮丽时刻,我的身心仿佛被一股巨大力量的穿透,那一刻我的脸是酡红的,像喝了烈性的酒。

青海湖的日出是起了个大早才看到的。六点十分左右,天边开始出现桔红色的曙光,它羞涩的像个出浴的少女,云朵淡淡地开在天幕,燃着野火似的红太阳。日出的瞬间冲破了朦胧,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停滞了一般,只剩下眼前的温柔与浪漫。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朝霞更绚烂的事物了。当眼前豁然开朗,蔚蓝的青海湖如同涂上了釉彩,天际蓝莹莹的如同擦拭得铮亮的玻璃一样脑海中一片清明。

是突然意识到的,我是如此烦恼每天被动的规律感。

看着青海湖边瞬息变幻的光影,我觉得时光才是灵魂唯一的伴侣。

人只有安静地走在细碎的光阴里,才能切实地感觉到生命中那些细碎的美。

圣泉湾露营驿站门口的马路上,藏族女孩骑马经过,她朝我吆喝道:“骑马吗?”话音刚落,一个骑摩托车的牧人风驰电掣般在我和少女中间的马路上呼啸而过,少女的枣红马明显受了惊,戴桃红色头巾的少女对着扬长而去的摩托车大声斥责。二楼的咖啡馆里,椭圆形的桌子上,一本打开的书躺在一朵盛开的花下,有种说不出来的端庄与自持。

大暑,在刚察,天气特别给力,日光盛大,明亮飞扬,温热的空气中弥漫的是油菜花淡雅的香气,还有葳蕤的牧草发出的草原特有的味道。

傍晚时分,漫长的湖岸横亘于前。站在湖边,我们吹风。风从湖面吹来,也从山谷吹来,浩浩荡荡。

青海湖上空的渐盈凸月、几点星辰和远方岸头为数不多的几家灯火,让这个地方益发显得喧嚣不染于耳,绚烂不灼人眼。只有时而驶过的车辆,还有戴着遮阳帽的几个外地人面向青海湖驻足闲谈。

我们站在路边。

一人感叹草原上绚丽的日落;一人静默听风看湖;一人频频拍照;一人被美景迷得困意重重。

而我,则默不作声舔舐结痂的伤痕。这经年的伤痕啊,时不时还隐隐作痛。

原来,我对刚察,对青海湖的记忆依旧停留在退休前。

时间总是呼啸而过,不管有着怎样的过往,都是一去不复返了。时过境迁,我最终也成了一个无奈的老人。

如此孤独,又看似洒脱,些许伤感。

风过草原知我意。

有人说,人的生命就像一条船,从被造出来那一天起就得肩负出海的使命。

是的,我们的一生都在航行,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雨颠簸,潮起潮落,到最后,却又回到生命栖息的地方……

驿站的观景台上,一个人静心观赏青海湖上空那团巨大云朵的生灭、幻化、聚散,它们时而迅即,时而缓慢地游移,最后飘过头顶,在草原深处的山顶驻足。我想总有一天去那里探个究竟,领略一下云在青山风在脚下的感觉,我还想去半山腰,摘闲云几朵夹进书页。

小孙子被接走的假期,我的大暑就是被这样的幻想和白日梦填满。

当一个人真正懂得了以退为进、删繁就简,真正开始把人生的圆圈往里收时,是不是,属于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窗外,草木葱茏,远山空濛,我在自己的世界,独善其身。这混沌的世界,终将化为微凉,正如这世间的草木,荣枯自有时。

但愿我们于盛夏的饱满中,过好每一个炽热而美好的当下,就像今年的大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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