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座|金江波:如何走进元宇宙的艺术

2024-08-06 11:53:00 - 澎湃新闻

“元宇宙其实已经不再是一个关乎技术的平台。在我看来,它还是一个关乎艺术的平台。或者说元宇宙本身就是艺术。”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上海市文联副主席、上海市创协主席金江波近日在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导览第十四届全国美展实验艺术、数字艺术与动画作品展后,在中华艺术宫0米艺术剧场带来了讲座《走进元宇宙的艺术》。

此次讲座由由上海市文联、上海市创协、上海市美协、中华艺术宫(上海美术馆)联合举办,从元宇宙的概念出发,探讨新兴技术如何影响艺术与设计,以及人类本身的转变。“上海市文联文艺家大讲堂”和“上海创意设计讲坛”,分别是上海市文联和上海市创意设计工作者协会的品牌系列活动。以下讲座内容摘选。

讲座|金江波:如何走进元宇宙的艺术

讲座|金江波:如何走进元宇宙的艺术

这几年,元宇宙有一个误区,就是很多人说元宇宙这个技术很厉害。我觉得这是错的:元宇宙不是个技术,它是个场景、平台、系统,所以元宇宙是人类数字世界所达成的一个平行宇宙化的数字场景,当中有很多技术整合在一起。比如说人工智能、区块链、数字孪生、大数据可视化,我们在这样一个世界里面会看到,谁拥有数据,谁就拥有元宇宙的力量;谁能够在数字世界生存更好,谁就有这样一个数字化身,能够徜徉在元宇宙当中。

在过去的时间里,各种日常,构筑了固有的生活状态。在人类已知的轨迹中,我们那些已有的视觉形象、信息内容、物理空间里的个体经验和感受方式总是显得千篇一律。实际上不管是我,或者是其他人,都需要一些刺激抑或想象,期望未知的世界带给我们更多可能。

讲座|金江波:如何走进元宇宙的艺术

对此我相信,人类前行的路上,技术的迭代更新与日新月异,是让我们始终在幻想的场景中,走进未知的未来。但,艺术却恰恰给了我们信心,在勇敢地面对未来中,提供力量,让我们感到温暖。这不是已知的未来,也不是未知的未来。元宇宙,给了我们真正能做的,是摆脱依赖的已知的经验,突破未知的黑暗的障碍,最终到达一个充满着未知可能的世界。

元宇宙,大家都知道,是出自美国科幻作家尼尔·斯蒂芬森所创作的小说《雪崩》里的一个名词,它本身并不是一项新科技,在现有的认知中,元宇宙是一个整合了人工智能、数字孪生、区块链等多种技术于一身的平台。它无限开放,强调虚实相融,具有沉浸式体验、虚拟化分身、开放式创造、强社交性等特征。但是,这些定义都是专业的技术人员告诉我们的,是已知的,也是过去的。

既然元宇宙充满着无限的诱惑力,那么我们怎么样才能走向这个虚拟世界呢?元宇宙之所以会有这种致命的诱惑力,我想可能和人类对未知与真理的渴望有关。但是世界上哪有绝对不变的真理,就像尤瓦尔·赫拉利所言:历史唯一不变的事实,就是一切都会改变。毕竟,我们人类本身也一直在变化。从原始社会的原始人,到农业时代的自然人,到工业时代的现代人,再到信息时代的新人类。

最后,是不远的将来,身处于AI时代或者说元宇宙中的新新人类。显然,这种以元宇宙为代表的新科学、新技术、新材料和新动力正在成为改变当前人类身份的不可抗力,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广度、深度和速度改变人类历史文明的进程。

既然,人类未来的身份在生物工程、半机械人工程以及非有机生物工程的加持下,必然转变为新新人类。那么新新人类究竟能够做什么?这是我一直在思考的第二个问题。

显然,我想新新人类大致会拥有以下几个可以预见的特征,比方说:强大的信息处理能力、深度的知识学习能力、敏锐的环境感知能力以及迅速的空间传送能力。他的物理形象可以是一人千面,而他的精神状态甚至可以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生。在我看来,新新人类可以凭借着无与伦比的超能力,实现脑控或者眼控生活,通过视觉传感、声音传输、脑波控制等方式决胜未来。眼下,为了实现这些看似不可能的超能力,于是便出现了AR眼镜、VR产品、多角度的裸眼三维屏幕、感知握持手柄,以及机械控制手臂等等。

既然,新新人类对于信息内容、视觉形象、物理空间的个体经验和感受方式完全区别于以往存在于旧时代的人类。那么这样的人类究竟会如何进行艺术创作?作为一个艺术工作者,这是我最关注的问题。

讲座|金江波:如何走进元宇宙的艺术

于是,我们首先看到了NFT艺术。2017年,由LarvaLabs工作室在以太坊区块链上推出了数字艺术作品:基于算法随机生成的1万张各自不同的像素头像。这批经过加密技术处理的朋克头像,早期是可以在线上免费领取的,而现在只能通过市场购买。在今年的早些时候,纽约苏富比拍卖会上,其中一张像素头像甚至拍出了约2370万美元的天价。

虽然,比起传统艺术家们的作品拍卖金额仍有差距。但是,如果我们注意到前者的艺术创作方式,它最终所获得的经济回报显然已经远远超出了艺术家所付出的时间成本和精力投入。毕竟,它的本质其实只是由计算机算法随机生成的数字图像组合,且像素仅为24x24。

讲座|金江波:如何走进元宇宙的艺术

NFT艺术的出现,从创作方式上颠覆了传统艺术创作,以及基于长期审美训练形成的艺术判断。

与此同时,大量的当代艺术家甚至是网红也开始进入NFT领域。而参与NFT艺术的文化机构几乎涵盖了所有享誉世界的美术馆、博物馆。在艺术收藏领域,NFT所体现出的亲和力也让更多的普通艺术爱好者拥有了收藏世界名作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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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冬宫博物馆则开启了世界名画的NFT拍卖活动。拍卖作品包括了达·芬奇、拉斐尔、莫奈、梵高等诸多画坛巨匠的名画。据举办方表示,本次拍卖的原画作将仍旧保存在冬宫博物馆,而根据真迹复刻的每件高清NFT数字艺术作品都有两个副本,其中一个将存储在博物馆内展出,另一个将在数字艺术品平台币按NFT市场拍卖,每个起拍价均为10000BUSD,折合为9997美元,参与者需要先购买足够的BUSD才能参与投标。

如果说,艺术走进元宇宙始于NFT。但我想说的是,其实还远不止于此。毕竟我们看到的大多数NFT作品,还停留在二维平面的物理空间。而随着元宇宙支撑技术的不断加速迭代,从现实世界的物理空间向元宇宙世界虚拟空间的迁移已经成为一种必然。于是,我们看到了新的无边美术馆对于旧的数字美术馆的替代计划,新形式的艺术表演对于传统艺术创作方式的冲击,以及艺术治疗的可行性尝试。

我不知道各位是不是也有和我一样的感受,就是在传统的艺术欣赏过程中,似乎永远会有一层薄纱阻碍着我们获得作品的完整性体验。也就是说,我们对于艺术的体验永远会被某些因素所排除在外,这些因素或许是保护作品不受破坏的玻璃外框,或许是我们与画框之间的物理距离,可能是美术馆的各项安保措施。当然,也有可能是我们本身对于作品补充性知识的缺失。

曾经的数字美术馆,它的出现就是为了解决其中的部分问题。但是,从它最后所取得的结果来看,数字美术馆对于完全解决这一问题,依然乏力。于是,我们看到了新的无边美术馆对于旧的数字美术馆的替代计划。

因为,只有在无边的美术馆中,我们对于艺术的体验才不会被这些因素所阻碍。在这样的背景下,不管是文艺复兴时期的作品也好,还是现当代艺术创作也好,我们都可以和艺术作品直接实现——同频互动。我们不仅能够进入画中的世界,而画中的人物也可以走出画框,来到我们身边。我们甚至可以参与修复巴黎圣母院的全过程。因为,在元宇宙中,我们可以穿越时空,从过往的经验中获取线索,也可以在未知的可能中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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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被烧毁的巴黎圣母院也好,还是久经风霜的长城,元宇宙赋予了我们保存并延续人类文明的希望。在这项极具野心的计划中,我们不再是旁观者,而是该项目的参与者。比如由中国文物保护基金会和腾讯公益慈善基金会共同打造的《云游长城》项目。

当然,我们也可以在元宇宙世界中,创造更伟大、更丰富、更新鲜的艺术内容与文化价值。其中,最让我们印象深刻的是美国说唱歌手TravisScott在《堡垒之夜》中举办的演唱会。

此外,元宇宙中的艺术不仅涵盖艺术创作、艺术体验,同时也包含了人文关怀。我们可以为自闭症儿童提供新的治疗方法,比如XRCreatorStudio与儿童医院合作开发的项目,用于长期患者的艺术治疗。而由土耳其艺术家阿纳多所创作的作品,不仅再现了回忆流动的形态,也让我们开始关注阿兹海默症患者。我甚至有预感,元宇宙中的艺术疗愈项目将改变当前医院连接模式,同时也将彻底改变目前就医逻辑以及医患关系。可能在不远的未来,人们触及元宇宙疗愈项目的获得感,将比元宇宙娱乐来得更为真实与迫切。

我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发现,元宇宙其实已经不再是一个关乎技术的平台。在我看来,它还是一个关乎艺术的平台。或者说元宇宙本身就是艺术。

既然如此,那么我们在元宇宙中的任何行为,其结果似乎都能成为新的艺术探索或者是艺术创作。于是,我们看到了一种基于算法,通过艺术家的个人观念和计算机的数据编程,形成的艺术作品。而这类作品,则通常被人们称之为生成艺术。

“生成艺术”通常指的是算法艺术(由算法决定的计算机生成的艺术作品)和合成媒体(任何算法生成的媒体的通用术语),但艺术家也可以使用化学、生物、力学和机器人、智能材料、手动随机化、数学、数据映射、对称、平铺等系统来制作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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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随着新的艺术形式的出现,必然也会受到一些争议。许多保守主义者就认为,这类依赖于计算机算法的艺术创作并非艺术。相反,以阿瑟·米勒为代表的激进派却认为尖端科学其实是可以重新定义现有的艺术,正如他在《碰撞的世界》一书中声称“创造力是可以被解开的”。

对于这个观点的看法,我其实非常喜欢法国作家福楼拜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就是:艺术与科学总是在山脚下分手,最后又在山顶上相遇。所以我相信,在元宇宙中,我所强调的新新人类一定会创造出更多的新艺术作品。这些作品,又会颠覆现实宇宙的规则、价值、哲学,甚至是伦理。

对于怎样重新构建元宇宙的新秩序,在我看来,如果过分依赖现有的技术,最后得到的结果只能是经由他者操控所映射的拟象,而不是自身心灵所渴求的未知世界。实际上一味地刻意追求,结果却只能离它越远。

因此,若想超越人类自身经验,而自由地驶向未知的彼岸,就不能依靠一个以技术为基础构建的元宇宙世界。因为在这个世界中作为普通人的我们并没有太多的办法获得足够的体验,即便是大多数艺术家也无能为力。我们需要重新将以往被技术拒之门外的哲学、文学、美学等诸多因素,重新纳入考虑的范畴之内。因为,它们其实都能成为构建元宇宙的不同路径。

如果说,这个虚拟的未知世界是一个半径不断扩展的圆,会以不同的夹角和不断扩展的弦长形成关于它的不同认识。圆形内的不同方向,其实就是分门别类的学科化的知识。然而,对于一个由科学技术构建的知识区域,虽然它的内容已经超过其他学科。但反之,不也意味着它也已经走向了平质化的已知世界了吗?

于是,我又想起了庄子的“逍遥游”,这个经典的中国传统道家思想影响了两千年以来东方人内心的宇宙观。在走向未知元宇宙的路上,我突然意识到“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这段话,其实正在为我开启一条未知的元宇宙的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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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运的是,这条路显然曲折且坑坑洼洼,但我还是获得了内心的自在。就“自在”这个词的真正意义而言,无论宇宙如何洪荒变换穿梭,“自在”总在,“自在”以他超然的姿态,始终悄然地匿在元初始的深处,而未动。所谓“元·逍遥”就是一种存在于已知与未知元宇宙中的自在。到达它的方式,不是一味执着于已知,也不是刻意追求不可知,而是充分了解我们所身处的世界。然后,“自在”就会悄悄降临,在它里面自然有喜乐。

最后,我想说的是,在现实世界中,虽然人类的衰老和死亡是一个不可逆的过程,但是拥有着超能力的新新人类,他们的意识思想将在元宇宙中永存。

(本文据上海文联,澎湃新闻刊发时有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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