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一辈子都在写相声(图)
转自:天津日报
天津曾有一位相声作家叫刘宝轩,这个名字可能不为人熟知,但说起他在上世纪80年代创作的《情绪与健康》《打金枝》《逛新城》等一批相声作品,至今仍能唤起人们的回忆。刘宝轩生于1947年,祖籍山东荣城,是天津市曲艺家协会会员、天津相声研究会会员,也是第五代相声名家尹寿山先生的徒弟,与尹笑声从小一起长大。刘宝轩、尹笑声相继去世后,不久前,其子刘晖由张乃林代拉成为尹笑声的弟子,他希望能为传承相声艺术做出自己的努力。
他写的相声贴近生活
又有浓郁的天津味儿
我父亲小时候住在南市附近,他特别爱听相声,尤其爱去联兴茶社,认识了那里的“掌穴”尹寿山先生。1963年,我父亲十六七岁时拜尹寿山先生为师。那时老尹爷正火,虽说收了我父亲为徒,但没时间管,就让我父亲去找二哥尹笑声。尹笑声等于是我父亲的师哥,代师传艺,我父亲说相声的能耐都是跟师哥学的。
上世纪70年代,我父亲在天津市河东文化馆、河西文化馆与王连发搭档说相声,两个人配合得非常默契。王连发去世后,我父亲试过几个搭档,但是都找不到与王连发合作的那种感觉,于是就淡出舞台,将精力转向了相声创作。
1979年,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组织拍摄、谢铁骊执导相声电影《笑》。包括侯宝林、马三立在内的十几对相声演员参加了演出。在这部影片中,常宝霆、白全福表演了我父亲创作的新相声《一枝新花》。银幕上的常宝霆先生意气风发,洒脱奔放,用自己精湛的艺术功力将这段难度很大的新作品呈现给全国观众,赢得了行内外的交口称赞。我父亲也因此在业内渐渐有了一些影响力。
1984年,我父亲创作了另一段相声力作──《情绪与健康》,由马三立、王凤山合作表演。这段相声也成为马三立先生的代表作之一,其中“有‘痔’不在年高”“笑一笑十年少……笑一笑少一少”等经典包袱儿至今仍为人津津乐道。因为这段相声,我父亲和马三立先生有过很多年的交往。马三立先生去世那天,我父亲正在河边钓鱼,半截儿就回来了,到家哇哇就哭。我们都纳闷儿,怎么钓鱼还钓哭了?但不敢问。接着就听见他给尹笑声打电话:“马三爷没了……”尹笑声在电话另一头也哭了。
有行内人说过:“刘宝轩写的活有些演员拿不动,因为前边的范本太强了,演出他作品的都是大家,新人说得再好,也不容易突破。”1998年10月,中国曲艺牡丹奖相声大赛在石家庄市举行,天津曲艺界有五段相声入围决赛,其中刘晰宇、谢天顺表演的《钓猴》也是我父亲创作的。
现在回忆起来,我父亲确实写过很多相声作品,比如刘文亨、王文玉的《打金枝》《一家人》,高英培、孟凡贵的《鸟与人》《白事新办》《文痞》,常宝丰、王佩元的《逛新城》,以及《解套》《土地爷辞官》《警世传声》等。这些作品的共同特点是既贴近现实生活,又有浓郁的天津味儿,经全国各地电台、电视台录播后,获得了同行的赞誉、观众的好评。
为创作相声彻夜不眠
最大的遗憾是没干专业
在我的记忆里,我父亲经常深夜创作,因为能静下心来。他一宿能抽三四盒烟,屋里烟雾弥漫,一开窗户呼呼往外冒烟。他脾气大,特别犟,写作非常枯燥,他对作品的要求又很高,删了改,改了删,有时候看他真着急,我母亲劝他“这样不行”,他根本不听。
每次写完一个作品,他认为适合谁演,就去找谁。比如他写了《打金枝》,觉得适合刘文亨,就去找他商量:“我有个作品,你能拿得动吗?”刘文亨看了之后觉得可以,两个人又反复研究、修改,再上台轧活,下来再改。有的演员主动找我父亲要活,他就根据演员的特点去创作,他说:“我们的目的是为观众服务,对艺术负责。”
上世纪80年代,南市食品街刚刚建成营业的时候,我父亲写了一段相声──《逛新城》。为了这个作品,他连着一个星期天天去食品街,每天一早骑自行车出门,一直待到晚上六七点钟才回家。他去采访管委会的工作人员,采访施工工人,采访商家,去了解情况,把食品街所有的东西都摸透了。这段作品由常宝丰、王佩元表演,我父亲特意为常宝丰加了个“倒口”,每次演出都是“炸雷”的效果。
那时候演出一般都在大剧场,每段节目开始前报幕员先上来,报演员、作品、作者的名字。我父亲写的作品首演时,他肯定会坐在台下。如果演出效果好,他就特别高兴,回家弄口酒喝,庆祝一下。
我父亲最大的遗憾是没干专业,可能也是造化弄人吧,几次机会都错过了。他特别顾家,高英培想帮他调到武警文工团搞创作,因为不能带家属,他放弃了。高先生又要帮他调到海政文工团,赶上我奶奶去世,又没去成。再后来,我父亲有机会去总政文工团,但他觉得我年纪太小需要照顾,还是放弃了。
他追求了一辈子相声艺术,直到生命后期还在坚持创作,有好的素材、好的包袱儿还是会去写,写完了锁在抽屉里,现在我家还珍藏着他的好多手稿。我最近准备整理一下我父亲留下来的这些作品,希望给他办个专场,或者出本书,算是对我父亲最好的纪念吧。
尹笑声先生看着我长大
拜入师门如愿以偿
我姥爷过去在南市三不管撂跤,我母亲爱唱评戏。生在这样的家庭,我打小就受到传统戏曲、曲艺的熏陶。那时我家住平房,一间屋子半间炕,床铺旁边就是门。经常早晨一睁眼,屋里全是说相声的。全国各地的都有,有来要活的,有来排练的。我们家经常吃捞面,因为省事,我母亲炸一大碗酱,煮几斤面条,大伙儿一块吃。
因为我父亲和尹笑声从小关系特别好,所以我也是尹笑声两口子看着长大的,我管他们喊“二大爷、二娘”。我小时候和我父亲说过想拜二大爷为师,但那段时间相声不景气,我父亲说:“我们俩都快没饭吃了,让你学相声,不是害你吗?”1991年我参军入伍,走之前又和我父亲提起拜师的事。我父亲说:“先去部队,等复原回来再说。”我复原回来参加工作,每天工作很忙,拜师的事也就搁置下来,但和二大爷、二娘一直有来往,他们把我当成自己的孩子。
尹笑声先生2018年去世。他们老两口没有儿女,我认为我应该承担起照顾二娘的责任,所以和我媳妇隔上三五天就去看她。我媳妇爱做饭,做得也很好,二娘想吃什么,她就换着花样做。
真正让我下决心拜师,一是因为这是我多年的夙愿,二是因为我的二儿子。我有两个小孩,老大今年上大三,老二上小学三年级。老二喜欢相声,特别小的时候就自己在屋里听相声,也认头学相声、快板,去年参加比赛还得了大奖。用行话说,他是这行里的事儿。这也勾起了我的心思,就跟二娘说:“想拜师。”二娘同意了,说:“师父没了,让师哥张乃林代师收徒吧。”拜师那天,快板书名家李少杰为我主持仪式,引师、保师、代师分别为宋志强、常宝庆、田立禾。百余位相声同行莅临现场。天津市曲艺家协会还发来了贺信。
尹笑声先生是“宝字辈”的老艺术家,我拜师后,有人对我成为“文字辈”有些质疑。这么多年我没说过相声,很多人不认识我,质疑也是正常的事。其实相声圈代师收徒,也叫代拉师弟的情况很多。比如,常连安就是张寿臣代拉,成为焦德海的徒弟的。我父亲是尹寿山的弟子,所以我天生就是“文字辈”。
尹笑声先生有六个徒弟:史福星、杨威、王香茗、孟维东、张乃林、我。我虽然入门最晚,但认识我师父却是最早的,我和二娘开玩笑说:“按理说我应该是老大,因为我认识师父、师娘最早,到最后却弄了个代拉。”虽是代拉,但了却了心愿,对我父亲、我师父都有了一个交代。
经常有朋友让我帮忙找几位相声演员搞活动,一来二去我也组织了一个相声队,不过我们只参加一些公司年会或者庆典,也可以说是为相声作出了一点点小贡献。我生在相声家庭,拜师以后,我想我会为相声做得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