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中石化经济技术研究院所长王胜春：金融助力甲烷减排的工具与条件
5月13日举行的中国气候投融资国际研讨会专门设置了“金融赋能助力甲烷减排解决方案”分论坛。新浪财经围绕“金融助力甲烷减排的工具与条件”主题邀请中石化经济技术研究院所长王胜春进行独家专访。以下为专访内容。
1甲烷减排为什么重要？
甲烷减排对控制全球变暖至关重要。甲烷是全球第二大温室气体，目前每年排放量约为5.8亿吨。虽然它在大气中留存寿命短，但其增温潜势非常高，在20年时间尺度里，其全球增温潜势是二氧化碳的84倍。削减甲烷排放有助于减缓气候变化并改善空气质量。而且甲烷排放主要集中在农业、能源、废弃物处理领域，若能采取经济有效的控制措施，大部分甲烷排放可以得到有效控制。
2油气行业甲烷排放有什么特点？
从排放量上看，油气行业甲烷排放量占比较高。在全球甲烷排放量中，自然资源产生的甲烷排放占40%，人类活动产生的甲烷排放占60%。在人类活动产生的甲烷排放总量中，能源部门的甲烷排放量占三分之一以上，仅次于农业。2023年全球能源部门的甲烷排放量约1.3亿吨，其中石油产生的甲烷排放量为4900万吨，天然气产生的甲烷排放量为2900万吨，煤产生的甲烷排放量为4000万吨，生物能源产生的甲烷排放量为1000万吨。
从排放来源上看，油气田中甲烷排放主要来自集中处理站即联合站及天然气处理站。在勘探开采、油气处理、燃烧过程、储罐、运输、设备使用等环节，都有可能发生甲烷逸散。针对油气勘探、开发、生产、输配、储运等不同生产环节，以及排放气量大小、气质组分差异等条件，共计有48类甲烷减排技术，包括回收、燃用、泄露修复等等。
此外，全球油气行业甲烷减排需要的资金量比较大。根据IEA的测算，到2030年，将甲烷排放量减少75%，需要1700亿美元的支出。其中包括石油和天然气行业的约1000亿美元支出和煤炭行业的700亿美元支出。而目前化石燃料行业的外部资金来源总额不到10亿美元。
3中国石化在甲烷减排方面做了哪些工作，取得了哪些成绩？
中国石化一直积极推动甲烷减排。早在2011年，中国石化就把绿色低碳发展作为发展战略之一，在温室气体减排、甲烷减排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中国石化高度重视甲烷控排管理，在《中国石化碳排放管理》《中国石化固定资产投资项目碳排放评价管理办法》《中国石化2030年前碳达峰行动方案》等制度中，均对甲烷排放管控作出明确要求。中国石化甲烷减排目标是：到2025年，甲烷排放强度比2020年降低50%。
中国石化常态化开展甲烷排放监测和数据分析，通过优化回收工艺、加强火炬气综合利用等举措，不断降低甲烷排放强度。在甲烷监测方面，中国石化作为国家碳排放监测评估试点单位，承担油气开采行业甲烷排放试点监测任务，编制《中国石化甲烷监测评估试点工作实施方案》，综合运用手工监测、卫星遥感、走航、无人机等手段，监测逃逸、工艺放空及火炬燃烧排放的甲烷浓度。在甲烷回收利用方面，中国石化制定《中国石化国内上游甲烷控排行动指导意见》，针对油气勘探、开发、集输、处理等四个环节和放空、逸散两种排放形式，强化密闭混输工艺运用，大力实施套管气回收、火炬气综合利用、边远零散井回收等。在具体的减排措施上，中国石化采取了减少放空量、放空气回收利用、密闭流程改造等措施，推动甲烷减排。
公司积极开展甲烷泄漏监测及数据分析，大力实施甲烷减排措施。通过持续强化密闭混输工艺运用，大力实施套管气回收，推进火炬气综合利用，加强边远零散井回收，积极开展放空天然气回收等举措，取得了显著的甲烷控排成效，2023年回收甲烷约8.74亿立方米，同比增加4.8%，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约1300万吨二氧化碳当量。
4金融能为甲烷减排做什么？
金融可以在提供资金支持、推动技术扩散、发挥激励作用等方面为甲烷减排助力。
一是在资金支持上，绿色信贷、绿色债券可以为甲烷减排提供大量资金。甲烷减排项目初期投入大、短期回报不明显以及技术风险大，需要较大的资金支持。目前，2011年人民银行头发布的《绿色债券支持目录（2021年版）》，就已经将甲烷泄漏检测与修复装置配备、低浓度瓦斯的开发或回收综合利用纳入了支持范围；2022年生态环境部印发的《气候投融资试点地方气候投融资项目入库参考标准》，也将减少甲烷逃逸排放项目纳入气候投融资支持范围；今年4月，国家发改委等十部委印发的《绿色低碳转型产业指导目录（2024年版）》，再次将“油气田甲烷采收利用”纳入其中。这意味着，可以通过气候融资、绿色金融、转型金融工具，为甲烷减排争取更多资金支持。目前我国的绿色信贷已达30万亿元，而且增速也在两位数以上，这为满足相关领域资金需求提供了坚实的保障。
二是在技术发展上，股权投资、专项基金投资等金融工具可促进关键减排技术的推广和应用。我国能源领域甲烷减排技术发展不均衡，重点排放源所需的关键减排技术成本效益不足，项目难以吸引企业投资建设。推广现有技术，并促进新技术的研发和应用，需要金融手段的支持。例如，ESG基金可以积极引导资金投向环境友好的发展，并可以通过杠杆作用，撬动更多社会资本参与其中。此外，还可以通过投贷联动支持重点领域甲烷排放控制装备和技术的集成化和产业化。2023年底，联合国气候大会成立甲烷减排基金，将由世界银行运营、旨在帮助发展中国家及其国有石油公司减少排放甲烷。OGCI气候基金也围绕甲烷减排的全产业链开展了十余项投资，有利推进了甲烷减排的进程。
三是在激励作用上，碳市场可以使甲烷减排获得更多的效益，提升企业甲烷减排的积极性。我国《甲烷排放控制行动方案》提出“支持符合条件的甲烷利用和减排项目开展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随着我国自愿减排交易（CCER）市场的重启，更多符合条件的甲烷利用和减排项目有望被纳入CCER机制，增加项目开发的经济价值。截至2024年5月10日，我国全国碳市场碳排放配额价格为99元/吨，4月底曾超过100元/吨。较2023年及以前的60元/吨大幅上涨，将显著提高企业减碳的积极性。根据相关预测，到2030年，我国碳价将超过200元/吨，碳价的提升可为减排行动提供有力的激励。
5发挥金融工具的作用需要哪些支持条件？
金融工具要想更好地支持甲烷减排，需要的支持条件包括：制度与法律、基础设施与标准、政府激励机制、商业模式、合作与协同。第一，法律法规层面的规范是推动企业积极参与甲烷减排的硬性约束。欧美国家都坚持立法先行，为减排提供有效的法律支撑。第二，甲烷排放监测、核算、报告和核查制度的建设是甲烷控排的重要保障。例如，我国《甲烷减排行动方案》提出，要提升甲烷排放数据的信息化管理水平。推动温室气体排放数据综合管理系统建设，加强甲烷排放数据采集、分析与利用。第三，绿色金融和气候金融相关政策在支持甲烷减排方面将发挥激励效应，通过税收减免、绿色融资支持、贷款利率优惠、审批手续简化等方式，便利甲烷减排设施的建设及运营。第四，符合甲烷控排的商业模式可以更好地推动甲烷减排的开展，如生态环境导向的开发模式（EOD模式）通过将减排项目与关联项目进行融合，以关联项目的收益弥补减排的成本。第五，企业的行动和控排联盟是甲烷减排的直接主体。甲烷减排的领域相对集中，技术的可复制性强、可借鉴性高，行业内合作、跨国交流可以大大提高技术扩散的效率。中美之间去年底签订的“阳光之乡”约定，为中美合作打下了基础，希望各领域的领先企业可以积极树立减排形象，并在国际、国内设立控排联盟，大力推动合作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