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商仁和人寿总经理黄志伟：遵从规律、顺应趋势、穿越周期——低利率时代寿险公司经营策略探讨
来源：中国保险家
从2018年开始，我国10年期国债利率步入下行通道，我们正处于低利率周期。利率下行对寿险公司影响深远，从关键经营指标的传导机制上看，一是利率下降导致750天国债收益率移动平均线（以下简称“750曲线”）持续下移，寿险公司在会计处理上会因此计提更多寿险责任准备金，减少当期税前利润。另外，叠加利率下行引发的资产收益和负债成本两端缺口扩大，寿险公司净资产会因此降低，最终导致偿付能力充足率下降。二是利率下降将引发寿险行业预定利率下调，产品竞争力将因此下降。三是投资收益率下降会使寿险公司内含价值及新业务价值降低，寿险公司股东、员工及客户利益将因此受损。
固收投资方面，随着利率不断降低，新发债券的票息会随之下降，寿险公司在债券投资方面将面临再投资风险，资产配置压力加大；权益投资方面，近几年中国股市低迷，大部分寿险公司的权益投资在这几年均受到波及。
黄志伟 招商仁和人寿党委书记、执行董事、总经理
从国内外经验寻找应对之道
20世纪90年代开始，日本经济经历了失去的二十年，这段时期，刚好是日本寿险行业经历的低利率时代。从日本寿险业应对低利率时代的经验来看，主要是从负债端与投资端同时发力，化解风险。在负债端，一是降低预定利率；二是产品结构调整，提升利率非敏感型产品的占比。在投资端，一是以波动率较低的债券类资产稳定投资基本盘，降低投资端总风险；二是扩大海外投资增加投资收益；三是不断拉长资产久期。
我国在20世纪90年代也经历了利率快速下降的周期。从国内寿险行业历史上高利率保单化解经验看，在负债端，主要是降低预定利率。在资产端，投资限制逐渐放宽，久期不断拉长。
在寿险行业处于低利率周期的时刻，我国监管部门持续出台相关政策减轻行业压力，为寿险行业发展注入了信心。
压降成本、控制规模、缩短负债久期
今日的寿险行业与30年前的寿险行业在规模上已不可同日而语，利率下行的影响规模更大，行业应控制新单规模、自主瘦身来减少冲击，同时缩短负债端久期，降低对利率下行的敏感度。
（一）不同类型公司穿越低利率周期的难度和策略不同
以负债成本的高低为横轴，左边为低负债成本，右边为高负债成本；以投资的稳健度为纵轴，下面是激进型的投资策略，上面是稳健的投资策略，可以构建寿险公司的四象限图。通过投资端的稳健度和负债端成本的高低区分四类公司。第一类公司在“安全区”，负债端成本较低、投资端稳健，低利率周期对公司影响最小。这类公司的产品能贡献费差益，且有一定的利差益，是行业转型的目标。第二类公司在“慢病区”，历史保单负债成本高，利率下行对利润压力大，投资策略稳健但收益不足以覆盖负债成本。这类公司存在利差损风险，利润逐渐被成本侵蚀，容易“慢性失血”。向安全区迈进的方法就是抓紧时间调低预定利率、抓住“报行合一”的政策红利窗口降低费用率，以保障型产品替代储蓄型产品，短期内规模可能下降，但长期来看公司将持续健康发展。第三类公司在“急诊区”，历史保单负债成本低，受750曲线下行增提准备金的影响小，有一定的费差益，但激进的投资策略容易产生突发亏损。这类公司存在投资端风险，稳健性不足，主业容易被投资拖累。向安全区迈进的方法就是改变投资策略，严格遵守监管规定的资产配置比例，做好投资端风险控制。第四类公司在“重症区”，负债端成本高，利率下行下需要计提巨额准备金，投资端收益不稳定将进一步加大利润压力。这类公司存在战略风险，需要坚持“保险姓保”的经营理念，及时调整经营战略，回归常识常理常情。
（二）压降成本是穿越周期的首要举措
寿险公司的成本构成比较复杂。既有需要在未来长久期支付给保单持有人的收益，也有保单销售和存续过程中的获取成本和维持成本，还有中后台的固定成本。在顺周期中，投资好，收益高，成本问题不显著；但逆周期中，利差损、费差损会逐步显现。利差主要靠天吃饭，要投资收益来保障，控制起来有难度；费差控制，尤其是固定成本控制，成为经营管理层能够掌控的最关键举措。行业内很多寿险公司固定成本太高，复杂多层的架构、面面俱到的组织和部门设置，还有广泛的机构网络等带来高昂的固定成本，用工成本往往也比较高，这就带来了很大的负担。一些人认为，这些成本是刚性的，调整空间有限，这是错误的观念。在逆周期里，能够实施的策略是有限的，如果没有刀刃向内的勇气来自我革命，大刀阔斧进行改革和优化，全力降低成本，会越发艰难。
（三）控制规模是必然选择
根据日本经验，在危机期的前10年（1990-2000年），寿险业总保费收入在1995年达到最高值31万亿日元后开始下降，至2000年时降至27万亿日元，与1990年持平，寿险行业10年没有增长。在危机期的后半段（2000-2012年），日本寿险业稳定了投资收益率，保费才开始缓慢增长，年均增长率仅4%。根据目前中国寿险业所处的周期，结合日本寿险业经验，我们认为：控制规模增长是现阶段寿险业的必然选择。
（四）降低负债久期、缩短久期缺口是应对利率下行的重要手段
利率下行会同时影响资产端和负债端，但是寿险行业的经营特点导致负债端久期普遍高于投资端，因此久期缺口长期存在。过去，中国寿险公司主要通过投资长期债券、房地产、基建项目等拉长资产端久期，但随着基建增速下降，地产行业一些企业“爆雷”，长期国债收益率下行，国内可以匹配寿险公司的稳健长久期资产越来越稀缺。利率下行环境中久期缺口扩大会扩大。
综合来讲，成本决定了投资压力和利润。寿险公司的长久期负债，如定期寿险、终身寿险等，通常具有固定的利率和缴费期限。这意味着，即使市场利率下降，寿险公司仍需要按照合同约定的利率和期限支付给投保人。因此，在市场利率下行的环境下，投资难度加大，寿险公司的负债成本和打平收益率是决定利润的锚，利率下降带来的压力越大，越不应该给投资过大压力，应该从负债端寻找解决办法。
负债的利率敏感度影响大。在利率下行环境中，寿险公司需要计提更多的准备金以应对未来可能的赔付。利率敏感度越高的产品形态，越脆弱、越危险。寿险合同的久期越长，受利率波动的敏感性越大，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历史长久期保单续期保费不断累积，准备金计提的压力会持续增大。因此，寿险公司应该主动调整业务结构，通过低久期、非利率敏感型产品压降负债端久期，合理控制久期缺口，减少利率下行对公司的影响。
资负协同提升竞争力
在负债端，一是要下调预定利率，控制负债成本。必须抢在750曲线继续向下行之前提前下调产品预定利率，减轻负债端成本。坚决下调万能结算利率、分红水平。让收益回归真实性。二是要向保障型产品、分红万能产品转型。控制规模，把新单降下来，把存量退出去；要发展长期保障型业务，回归保障本源，降低利差依赖；要发展短期健康险和意外险业务，兼顾死差与久期；要发展中长期的分红、万能、投连险业务，利用风险共担机制降低利率风险。三是要优化经营效率，提高费差占比。通过降本增效和提高人均产能来增加利润，提高费差收益占比。严格遵守“报行合一”要求，真正压降渠道费用。四是要兼顾业务价值，降低负债久期。发展中期年金/两全险业务，在提高新业务价值率的基础上，缩短负债久期。
在投资端，一是要寻找高股息资产，维持较高投资收益。因为此类资产股息分红现金流入稳定、投资风险较低且投资回报率可观，与寿险公司适配性高。二是要拉长资产久期。增配长久期债券及银行长期存款，提前锁定较高投资收益，缩短资负久期缺口。提高公司偿付能力。三是要适当时机提升权益投资占比，增厚投资组合收益。四是发展另类投资业务。另类资产具有久期长、收益较高等特点，与保险公司负债久期长的特点相匹配，可以在风险可控的前提下加大配置力度。
（作者系招商仁和人寿党委书记、执行董事、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