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丨赵瑜：去咖啡馆
去咖啡馆
赵瑜
重庆是一个豪情而浪漫的城市，白天，人们热火朝天地干着事业，晚上，朋友们喜欢聚在一起闲谈。重庆之夜最具情调，它华美动人，有夕阳，灯火，江风，堤岸，朋友。这种时候，我需要一间咖啡馆。
每当走进咖啡馆时，心一点点安静下来。咖啡馆总是装修得倚竹听风别致可人，古典的红砖柱子，茶色竹帘，老旧的桌椅，好象磨了百年的木地板，听着楼板吱呀吱呀的声音，我会在这种调子里沉醉。挑起帘子，可以看见繁华的重庆之夜，霓虹灯闪烁，热闹欢喜的人群。听着抒情缓慢的音乐，闻着木头桌子上咖啡粉的浓香，浑身都会有“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清凉感。
三十年以前，重庆还少有正式的咖啡馆，那时候我在商店买过速溶咖啡，觉得象小时候妈妈炒的用来帮助消化的糊米水，味道焦苦，并不好喝。我人生第一次去咖啡馆，是因为一句广告：我不在某某咖啡，就在去某某咖啡的路上。曾经以为是那间咖啡馆的原创，后才得知是阿尔滕贝格说的，他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的奥地利犹太裔作家，维也纳人。
起初我对着五花八门的单子手足无措，甚至不知道黑咖啡是什么，乱点一通后，付账时很是后悔。而现在的重庆，咖啡馆遍地开花，咖啡业巨头星巴克等处处可见。我也变得喜欢泡咖啡馆，和女友们随时全城搜索有特色的店子，相约去喝上一杯。
咖啡馆让性格相对豪放的重庆人知道了精致的咖啡文化，也许，这一杯咖啡包含了轻松、随意、优雅、体面、尊贵，浪漫。而那些令人眼花缭乱的咖啡种类，也会慢慢地被你的味蕾一一识别：卡布基诺、摩卡、蓝山、曼特宁、爱尔兰……风情各异。我偏爱卡布基诺：鲜奶油和肉桂做的泡沫，香醇的滋味，温和了意大利咖啡的强烈浓苦，洋溢着热情浪漫的南欧风情。慢啜着咖啡，老是想起萧亚轩那支歌，“爱情就是卡布基诺。味道有苦有甜有涩，相处中有幻想的泡沫，要懂得调配才会好喝”。嗯，不只是爱情，人生也是这样。
泡咖啡馆，醉翁之意不在咖啡。我和朋友们在里面看时尚杂志，谈家庭，评时事，拍照片，发朋友圈。或者就什么都不干，呆看落地玻璃窗外的人流。喜欢的是咖啡馆里那种“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的感觉。人们都在有礼节地轻声交谈，不象茶馆酒肆那样喧哗。爵士乐、美国乡村音乐以及钢琴独奏等时常响起，空中回旋的音乐在激荡心魄。视觉的温馨，听觉的随心所欲，嗅觉的咖啡香味在放松神经。这种氛围总是让人产生错觉，如果咖啡馆位于滨江路，江水中那一漾一漾的灯光，五彩缤纷，仿佛身处的不再是长江边，而是十九世纪法国巴黎的塞纳河：到处充满了一种新兴的气息，一种抛弃了浮华，开始讲究属于思想、发自于内的清新气质。
而作为一名写作者，这错觉令人更加沉迷。遥想1876年，维也纳中央咖啡馆开业了，火速成为奥地利乃至全欧洲文人墨客们的精神家园。如果时光穿越，可以在那儿发现茨威格、弗洛伊德、阿尔弗雷德·波尔加的身影。他们享用便宜的咖啡，免费的报纸杂志，在咖啡馆写作、辩论、玩纸牌，接收信件等等。才华横溢又生活窘迫的阿尔滕贝格甚至写过一首诗，盛赞咖啡馆：“你如果心情忧郁，不管是为了什么，去咖啡馆！深爱的情人失约，你孤独一人，形影相吊，去咖啡馆！你觉得一切都不如所愿，去咖啡馆！你内心万念俱灰，走投无路，去咖啡馆！”
我女儿这一代人也喜欢咖啡，但他们更喜欢奶茶。城中只要开了奶茶新店，排很久的队都必须打卡。我理解他们，因为奶茶颜色漂亮，奶油甜香、芝士绵密，这就是年轻的滋味。而咖啡仿佛更属于有一点点岁月沉淀的人，泡在咖啡馆，人们享受着独处带来的清静，阅读着艺术和生活，品尝着物质以外的愉悦。
(作者单位：南岸区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