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农兵全活儿的底子
2023-08-26 14:00:42 - 北京晚报
▌濮存昕著
苦苦等待了近一个月，终于接到原北京军区的信，要我寄档案政审，那年月没电脑没有电子邮件，叫“函调”，我得从人事处借档案还得找团政委批，这可是道难题——他总板着面孔，我知道他不大通人情。我拿着原北京军区寄来的信在政委门前徘徊、辗转，终于没敢敲门。因为我一直在积极要求进步，还刚被选为师共青团代表大会的代表，我知道他不会批准。后来我听到过一首歌，张楚在摇滚里唱“我把理想埋在土里”。多少年后，我演哈姆雷特，念“生存，还是毁灭”台词时，我想到了那个政委的那扇门。
最后直到一九七七年一月返城回京，半年后，我考空政话剧团，还是表演《刷马》，考官们觉得我的表演生动，特别满意，我通过了考试。通过考试后还有最后一关——政审。我母亲当时是所谓的“摘帽右派”，就是说她仍有历史问题，还没有开始全面地为老干部平反。幸好母亲的单位比较客观地反映了我母亲的情况，空政最终批准了接收我。这是我对空政话剧团心怀感激的地方，一生都充满感激，若没有登上这个台阶，不可能有后面的我。
我还记得，第一次从总务处领到一大包军装，捧着军装，闻着新胶鞋的气味，我的心怦怦直跳。穿好自己缝缀红领章的军服，戴上镶了红五星的军帽，宿舍里没镜子，就跑到老远的练功房的落地镜前，去看自己。那镜前已经挤了好几位了。我在那儿自我陶醉了半天，当时想：论阶级成分我可是工人、农民、军人都干过了，工农兵全活儿呀：去北大荒之前，我以支工的身份到北京双桥的广播器材制造厂当了三个月的刨床徒工，制造车间的机油味我可闻过，印刷体的“工人阶级领导一切”的大标语是我在墙上写的；在北大荒我是种地养马的农民；现在是军人。
我很努力，积极要求进步，入伍第二年我就加入了党组织，老同志议论我：“小濮多亏了有知青那段生活，和从城市来的新战士比就是不一样。”（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