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与时间赛跑的“圆梦”行动
76年前,5000多名烈士前仆后继,为解放济南献出宝贵生命,那些未曾刻录姓名和籍贯的无名烈士,在历史长河中留下巨大的遗憾。2021年起,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探索运用DNA新型技术为济南战役无名烈士寻亲。烈士们牺牲时都很年轻,大多没有子女,有的亲属早已离世,健在的也都是古稀之年了。3年来,寻亲小组与时间赛跑,累计为214名无名烈士寻回了名字、找到了亲人,让这些英雄终于得以与家人“团圆”。
记者 李培乐 济南报道
跟时间赛跑
让遗憾少点再少点
DNA比对技术,成为这场寻亲之旅的关键密码。2021年,济南在全国副省级城市中率先通过DNA鉴定技术为烈士寻亲。为此,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成立了寻亲工作专班,开始了对无名烈士DNA样本的提取工作。
但利用DNA技术寻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有的烈士遗骸腐蚀严重,只能提取牙齿DNA进行鉴定。遗骸距今已有70多年,提取难度之大,可想而知。寻亲中心的工作人员周光涛称,虽然寻亲中心于2021年12月揭牌,但当年1月份,他们就已经开始了这项工作。效果如何,当时每个人心中都没底气。好在当时随机提取的4份样本中,鉴定成功了2个,这让当时参与寻亲工作的人员内心都看到了希望。
然而,DNA提取只是第一步,找到无名烈士亲属并非易事。今年,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又联合山东第一医科大学和四川大学等相关机构首次采用AI技术帮助烈士恢复容貌。
“烈士们牺牲时都很年轻,大多没有子女,有的亲属早已离世,健在的也都是古稀之年了。”济南革命烈士陵园副主任郭庆华说,有的烈士信息也不准确,比如参军后改了姓名等,这都增加了寻亲难度。
为了克服这些困难,寻亲工作专班采取了多种措施。他们电话联系动员志愿者开展实地寻亲走访活动,同时,他们还将各级服务中心(站)、专职联络员、社会志愿者纳入寻亲工作,形成了组织完善、纵横联动、保障有力的长效机制。
在寻亲过程中,每一个线索都被视为珍宝。有一个无名烈士的DNA线索指向威海市荣成市虎山镇五柳村,该村宋氏家谱上有个“宋丕清”,是一位烈士。济南战役《烈士清册》中有位名叫“宋培清”的烈士,籍贯也是虎山镇五柳村。为确保无误,工作人员采集了烈士侄子宋敏昭的血样,带回济南做进一步检测。当鉴定结果出来,确定“宋培清”就是“宋丕清”时,当地却传来76岁的宋敏昭因病去世的消息。“让工作快点再快点,让遗憾少点再少点。”对此,寻亲工作人员说。
“等着你,找到你,守护你”
一场场跨越七十多年的等待
在为无名烈士寻亲的过程中,充满了感动。每一个故事,都是一首英雄的赞歌；每一次寻找,都是一次心灵的触动。
张淑卿老人的故事,令人动容。1947年,18岁的孙学通新婚刚刚9个月就去参军了。这一去,他就再也没回来。张淑卿老人一等就是75年。1958年,她收到了丈夫的烈士证,但因为找不到安葬地,老人一直在心里觉得丈夫还在。直到2022年,在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的帮助下,通过DNA比对技术,老人终于得知丈夫安葬在济南革命烈士陵园。
“我要是能看见他的真人,我就掐他两下,我要问问他,为什么叫我一个人在家里受这么多罪。可他对我真挺好,如果还能见到他,我不怪他……”老人饱经岁月的面容上,泪水纵横。她的等待,她的执着,她的思念,让每一个人都为之感动。
蒙山脚下平邑县流峪裴家沟的裴家,裴守清烈士的故事同样令人感动。他在孟良崮战役中回家吃了一个加鸡蛋的煎饼后,一去不返。家人四处寻找,奶奶套上驴车去县城,却始终没有消息。如今,烈士遗骨找到了,裴家也有了些许的安慰。
滨州阳信县季洪昌烈士的侄子说,季洪昌烈士有文化,曾经教书,是一位进步青年,自己报名去参军,后来失去了消息。“去找过,没有找到,就拿回来一抔黄土,葬在村西边。”这次找到烈士的遗骨,他们再也不用祭拜黄土了。
76岁了,由兆松第一次“见”自己的爸爸。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见”到爸爸。来到盖着国旗的爸爸墓碑旁,他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就跪倒在墓碑前,放声痛哭。由兆松哭得撕心裂肺,一边哭一边用家乡话诉说着,“爸呀,爸呀,我的爸爸呀!”他的哭声带着76年的想念,更带着几辈人的思念。
80岁的江洪竹,在父亲江志信烈士的墓碑前泣不成声。3岁时父亲牺牲,14岁母亲离世,他的一生充满了坎坷与不易。他紧紧捧着父亲的画像,回忆起母亲临终时的嘱托:“如果有条件,一定要找到父亲。”曾经,他不抱任何希望,如今他真的找到了父亲。他无比感激地说:“感谢政府,让我完成了母亲的遗愿。”
济南共有无名烈士1878人
三年已立起214座有名墓碑
2024年9月24日,英雄山上,济南为111位第三批寻亲成功的济南战役无名烈士立起丰碑。这是对英雄的致敬,也是对历史的铭记。
仪式现场,气氛庄严肃穆。烈士家属们怀着激动的心情来到这里,见证这一历史性的时刻。他们有的泣不成声,有的默默流泪,心中充满了对亲人的思念和对国家的感激。经过三年的努力,寻亲人员行程7万余公里,17次实地寻访,足迹踏遍山东、河北两省和山东16市的众多村庄,为214位在济南战役中牺牲的无名烈士找到了名字和亲人。这是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抢救性工作。济南市退役军人事务局一级调研员李晓文介绍:济南共有无名烈士1878人。随着时间的流逝,烈士的后代或者兄弟姐妹等亲属都已步入高龄,健在的亲属也在逐年减少。
“提取、鉴定、比对、筛查、核对、确认。”在济南革命烈士寻亲中心会议室的一面墙上,展示着为无名烈士寻亲的一系列工作流程。每一个环节都严谨细致,不容有失。寻亲工作人员深知,这不仅是一项工作,更是对历史的负责,对烈士的承诺。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经历了成功的喜悦,也承受了失败的遗憾。但他们从未放弃,始终坚信,每一位烈士都应该有名,每一个家庭都应该团圆。
从2021年开始寻亲到2024年9月24日,济南的革命烈士陵园里,竖起了214座有名字墓碑,他们从此不再是无名烈士。
“爸爸,女儿来看您了,以后可以常来看您了。”一位烈士的女儿手捧鲜花,带着对父亲的思念,来到了墓碑前。她的话语,充满了深情,让人感动不已。
“四叔,俺爸爸找你找了一辈子,他临走前还在记挂着这件事,俺四娘她更难,今年95岁了,等了您一辈子,一直不相信您牺牲了。”孙学通烈士的侄子孙乐荣在墓前诉说着一家人的寻找,情到深处,泪洒当场。
“等着你,找到你,守护你。”这是对烈士的承诺,也是对历史的担当。这些无名烈士,用生命诠释了忠诚与奉献,他们的事迹将永远铭刻在人们心中。
让我们向这些无名烈士致敬,向为他们寻亲的工作人员们致敬!向济南这座英雄之城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