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动报酬类案件的强制执行，难点在哪儿？如何突破？
转自：上观新闻
编者按
为提升审执能力，促进适法统一，推动上海法院工作的高质量发展，“上海高院”官方微信公众号开设“类案加油站”栏目，首批推出“类案加油站·执行篇”，邀请上海法院一线执行干警开展主题讲座，交流执行经验，以供学习参考。
本期主讲
倪圣哲，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法院执行局三级法官。办理并撰写的案例曾获上海法院破解执行难十大典型案例、失信联合惩戒典型案例、百例精品案例等，撰写的法官手记在《人民法院报》、中国长安网等发表，曾获评上海法院破解执行难先进个人、上海法院十佳青年提名奖，多次获上海法院系统个人嘉奖等。
课程视频
课程内容
大家好，我是上海市青浦区人民法院的倪圣哲，在我院执行局民生组工作。
民生案件连着民心，与人民群众的生活息息相关，案件的妥善处置是保护弱势群体、司法为民的重要表达窗口。劳动报酬类案件与其他民事执行有相通之处，也有显著特点。在劳动报酬案件中，被执行人一般为雇主、企业，而申请人多是普通职工，这种一强一弱的“不对称”关系，给执行线索的提供造成了不小的阻力。而普通劳动者作为社会的一个简单细胞，个人或家庭的抗风险能力较弱，劳动报酬的处置不及时，很可能会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因此，劳动报酬类案件的执行，对执行法官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下面，我就从劳动报酬类案件执行线索的主动挖掘、执行处置的提质增速和案件的善后处置三个方面，跟大家做一下交流。
一、执行线索的主动挖掘
执行线索是执行的方向，明确“人”在哪、“钱”在哪、执行“谁”是执行措施开展的前提。在网络财产调查的同时，申请人可以根据对被执行人的了解提供网络财产查询不能完全覆盖的执行线索，如财务账册、债权应收款、动产或被执行人及相关人员的行踪线索等，作为后续执行的调查方向。但是让一名普通劳动者提供公司的营收状况、财物位置或者是老板的住所地等具体信息，恐怕确实有点“强人所难”。根据相关实践经验，我们可以从以下几个方向对被执行人的财产线索主动出击、深度挖掘。
（一）“大数据”助力查“人”
我曾办理一起案件，某公司拖欠多名职工的劳动报酬但人去楼空，经查询未发现可供执行财产，机器设备等也不知去向。于是，我转变思路，通过企业信息查询APP，按照被执行人名称的关键字分别进行检索，将查询结果与本案被执行人的股权结构、企业链图等信息进行分析比对，锁定一家苏州的疑似关联公司，后实地执行寻得了隐匿的机器设备。
在劳动报酬类案件执行中，企业注册与经营地址分离或“换壳”易址的情况不在少数，除了传统的公安协查、社区协助以外，我们可以运用企业查询APP的关联信息分析被执行人股东名单、工商信息、历史变更等内容，抽丝剥茧为查找财产线索寻得突破。
除此之外，劳动报酬案件被执行人企业老板通常不是直接的被执行人，所以在寻找其行踪下落的过程中更是难以着手。在一起案件中，我通过调查老板近期的购物平台及外卖收货地址，锁定了其住所和企业的实际经营地，督促其解决公司的债务，最终成功地与劳动者签订了执行和解协议，并按期履行完毕。
（二）GPS定位助力找“物”
在动产车辆执行中，我们通常对查询到的车辆在车管所进行查封以限制其过户交易，而车辆处置的前提是实际控制，实践中我们通过公安道口查扣，或申请人提供位置信息扣押车辆拍卖变现。但该执行方式也具有区域性、随机性、被动性等缺点，难以及时有效地控制被执行车辆。
一起劳务合同案中，我们查询到被执行人名下有两辆豪华轿车，但劳动者对车辆等财产情况并不知晓，车辆位置信息的提供更是无从谈起。以本案为试点，我们引入了“车载GPS”定位系统寻找案涉车辆，通过与车企总部的联系协查，我们向车企公司提供了被执行车辆的车牌号、车架号等具体信息，并送达了执行裁定书、协助执行通知书、公务证复印件等文书材料，车企公司安排了专人配合对接，同步车辆位置数据，并提供了追查车辆的型号、颜色等外观信息以供现场辨认。经执行，被执行车辆被我院依法扣押，同时我们也摸清了被执行人的住所，威慑效果十分显著。
需要注意的是，并非所有车型均适用该项措施，启用GPS定位对车辆年份和型号有一定要求，承办人在启动定位查扣前，可依据车型和车架号咨询客服中心予以确认。
（三）被执行人的追加、变更
实践中，很大比例的劳动者没有代理律师，其本身法律知识也较为匮乏，而劳动者口中的“老板”一般并非直接的被执行人。所以，在劳动报酬执行中，正确引导劳动者进入变更、追加程序，对执行效率和执行效果的提升发挥着重要作用。
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关于民事执行中，变更、追加当事人若干问题的规定》，以下几种常见情况，人民法院可以直接执行相关财产，我们在执行中应当予以把握：
1.个人独资企业出资人为被执行人的，可直接执行该个人独资企业的财产；
2.个体工商户的字号为被执行人的，可直接执行该字号经营者的财产；
3.法人直接管理责任财产，不能清偿债务的，可直接执行该法人分支机构的财产。
另外例如：被执行人法人合并、分立；被执行人法人未经清算注销导致公司无法进行清算的；被执行人股东出资瑕疵或抽逃出资；被执行人为一人公司，股东不能证明公司财产，独立于自己财产的；以及执行合伙企业的合伙人在被执行人财产不足以清偿，生效文书确定债务的情况下，可引导劳动者通过诉讼、执裁程序，变更、追加相关当事人。
执行法官需要对相关规定触类旁通，才能更好地帮助劳动者锁定执行方向、提升执行效率。
二、执行处置的提质增速
在确定执行线索后，案件进入处置阶段，效率是执行处置永恒的课题。在劳动报酬类案件的执行过程中，效率显得尤为重要。一方面，劳动报酬类案件的可执行财产以机器设备等动产居多，相关设备零件折旧贬值快，处置不及时会使得设备锈化、毁损，面临流拍贬值的恶性循环。另一方面，部分劳动者以劳动报酬作为生活来源，抗风险能力较弱，财产处置的不全面、不及时，很可能会造成不良的社会影响。执行法官可以从评估、拍卖以及流拍处置三个环节对案件推进进程整体把控。
（一）评估阶段
很多承办人反映，动产评估费时费力主要有以下几方面原因：
1.机器设备等无序堆叠清点困难；
2.核心零件缺失，运转情况不清楚，评估师难以准确了解设备的现实情况；
3.评估时间节点不明确程序超时，虽然在委托评估时人民法院设定了评估期限，但每一批物资的实际情况和评估难度不同，简单地压缩时限并不利于对物资价值的准确估量。
针对以上问题，结合执行实践，我们认为可以从以下方面切入，在评估阶段提升执行效率：
1.在对动产保管场所进行必要安全检查的同时，及时与财产放置地的房东或者管理者沟通，告知其转移、毁损、隐藏被执行财产的法律后果，以及因搬运或处理不当造成物资贬值的法律责任，引导其通过法定程序主张仓储、保管等费用。
2.发动劳动者参与执行过程。一方面，引导对设备熟悉的劳动者提供财产清单、运转情况协助评估；另一方面，鼓励劳动者协同看管设备，对违法转移查封财产的行为应查尽查，必要时移送公安机关。
3.畅通评估沟通渠道。执行法官应对评估难度和所需时间进行衡量把握，及时提交、补充评估所需的材料，对评估的进展节点及时跟进，避免主观原因造成的延期。
（二）拍卖阶段
机器设备的专用程度较高，在普通人眼中的金属废料对同类生产者来说可能是“宝藏”。除了拍卖公司的“招商引资”之外，其实从事相关生产的劳动者更加了解设备的作用和价值，很可能这些劳动者的“下家”就是从事相关产业的公司。执行法官要善于发动劳动者参与到执行程序中来，通过他们寻找潜在竞买人，将供、需精准匹配，更好、更快地变现动产价值。
（三）抵债程序
拍卖、变卖通常是执行中处置财产的首选，但在动产流拍无法处置变现的情况下，巧用抵债程序也是动产快速变现的执行“利剑”。
我们在一起因中止劳动合同引发争议的执行案件中拍卖处置了一批食品制造机，但设备拍卖、变卖均以流拍告终。该批企业设备因企业关停较久，金属零配件正加速锈化，再次进入评估拍卖的处置周期对机器设备的价值影响较大。为防止设备进一步贬值，在征得当事人同意的前提下，我们尝试以起拍价抵债的方式，将设备抵给员工。
但案件涉及劳动者人数较多，机器设备无法分割，简单的以物抵债难以操作。在我们的协调下，劳动者找到了数个同类企业的经营者，竞买该批设备变现抵债。同时，为防止经营者串通压价，在人民法院的见证下，买家之间通过“背对背”单次出价的方式竞买。最终，设备得以及时变现，案件圆满化解。
三、案件的善后处置
劳动报酬类案件的执行并非查无财产或资产处置完毕，就都能终结本次执行程序、一裁结案的。欠薪保障金垫付机制作为劳动报酬类案件的特有制度，在帮助劳动者解决因企业欠薪引起的临时性生活困难、维护社会稳定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下面，我将从欠薪保障金的原则与定义、启动条件和垫付标准三个方面厘清相应规则，便于理解适用。
（一）欠薪保障金的原则与定义
欠薪保障实行社会共济、应急帮助和有限垫付的原则，鼓励劳动者通过法律途径追讨欠薪，维护自身合法权益。要厘清欠薪保障的相关规则，首先要了解《上海市企业欠薪保障金筹集和垫付的若干规定》中“欠薪”的定义，欠薪不仅指工资，还包括经济补偿金，适用于本市范围内的企业以及领取营业执照的企业分支机构。但注意，建筑施工企业实行工资保证金制度，不适用该规定。
（二）欠薪保障金的启动条件
根据上述规定，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企业无力或暂时无力支付欠薪，可以申请欠薪垫付：
1.企业因宣告破产、解散或者被撤销进入清算程序，该情形可由企业、企业清算组织提出申请，我这里不作展开。
2.企业因经营者隐匿、出走等原因已停止经营，且欠薪事实由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行政部门或劳动争议处理机构查实的。
3.因企业欠薪可能引发重大冲突，负责处理纠纷的行政机关已将纠纷情况和欠薪事实查清的，被欠薪的劳动者也可以申请欠薪垫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