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上山文化遗址—探究世界文明史上的第一场“农业革命”

转自：学习时报

    当人类刚刚跨越2000年的世纪交替时节，已经沉睡了上万年的浦江上山遗址被考古发现。据专家们考证，上山遗址距今有11400年至8600年历史，这是一个石破天惊的发现。我国著名考古学家张忠培、严文明等权威人士认为，上山遗址是迄今为止在长江下游和东南沿海地区发现的最古老的新石器时代文化。严文明更是以“远古中华第一村”来命名上山遗址。以上山遗址为代表的“上山文化”将浙江及长江下游地区的文明史从跨湖桥、河姆渡、良渚的史前文化史足足提前了两三千年。万年上山、八千年跨湖桥、七千年河姆渡、五千年良渚，构成了浙江独一无二的文化标识和文明特质。2006年11月，时任浙江省委书记习近平专门作出批示：“要加强对‘上山文化’的研究和宣传。”研究和宣传“上山文化”，探究世界稻作文明的起源，有助于向世界呈现中华文明更加丰富的历史记忆、文化价值和传承意义。

    万年上山

走入上山遗址，映入眼帘的是一座“人”字形屋顶，外形保持原始村落建筑结构的上山遗址博物馆，黄土砌成的大门上书“上山考古遗址公园”。这是位于浙江省浦江县黄宅镇渠南村一座名叫“上山”小山丘上的原始村落，周边的浦阳江上游河谷地带地势平缓，很难想象距今已有万年的“上山”文明竟在这样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山丘里发源。当时的“上山”人走出洞穴，来到这里驯化和种植水稻，过上定居生活，孕育着源远流长的中华文明。从上山遗址首次被发现至今24年里，分布于钱塘江及支流两岸的台地上，先后发现了包括浦江上山遗址、义乌桥头遗址、永康湖西遗址、嵊州小黄山遗址、仙居下汤遗址等24处属于同一文化类型的遗址，被统称为“上山文化”。

置身上山遗址北区，惊讶于约50—100厘米厚的相对完整的遗址地层，从下层、中层、上层3个阶段依次堆积了上山文化、跨湖桥文化和河姆渡文化遗存近5000年的文化底蕴。万年上山，主要是指其下层的上山文化遗存，其文化内涵十分丰富独特，从展厅陈列的文物及其说明可以清晰地看到“万年上山”之“万年坐标”的价值所在：一是遗址出土了距今万年之前的稻米遗存，以及夹炭陶片表面发现的较多稻壳印痕和胎体保留有粒形明确的稻谷壳粒，经实验证明这是长江下游地区迄今发现的最早的稻作遗存。二是以大口盆、平底盘、双耳罐为典型代表的陶器群和以打制石器为主的石器组合，迥异于以往发现的其他新石器时代遗址，具有明显的由旧石器向新石器过渡的特征，代表了新石器时代文化类型中更为原始的一种新发现。三是发现了结构比较完整的木构建筑基址和东亚地区最早的环濠，不同于以洞穴、山地遗址类型为主的其他万年以上早期新石器时代遗址，该遗址反映了该区域新石器时代早期农业定居生活更具优势的发展地位。

上山遗址及其周边遗址群的发现，突破了学界关于中国南方地区新石器早期考古学文化年代和面貌止于河姆渡文化的认识。万年的时间尺度，证明了远古年代就住在钱塘江流域的人类先祖，是世界上最早认识稻的食物属性并开始人工管理栽培水稻的那群人。以上山遗址为代表的原始农业文明，开启了最早的聚落定居农耕的时代，主导了人类文明史上的第一场农业革命——“新石器革命”，人类文明从此迈出了极其关键性的一步，标志着一个新的时代的开始。

   世界稻源

一粒米，一万年。2021年国家博物馆曾展出一粒表面呈现出斑驳的焦黄色的炭化稻米，这是世界上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一粒驯化稻米——上山人工栽培稻米。“上山文化”的发现，无疑打破了先前的所有纪录，重新找到了上山稻作为农业起源地万年新坐标。专家们把上山遗址发现的稻作形象地称之为“上山稻”，并从中发现了原始稻作驯化与栽培过程中种植、收割、加工碾磨、食用等较为完整的证据链，从而产生了“上山稻”作为世界上年代最早的栽培稻遗存的历史纪录。2020年已90岁高龄的袁隆平院士专门为上山遗址题词：万年上山世界稻源。

一陶器，一世界。一个夹炭陶片里发现了稻米遗存，不禁让人浮想联翩，我们的先民不知因为随意还是有意的行为，将碾碎的稻壳及稻叶掺和在陶土中制作成粗犷豪放的陶器，让一万年后的人们不仅看到世界稻作最早的栽培行为，也感受到亘古天地人间最早的“烟火味”。作为“上山人”生存实用品的陶器，其意义远不止于此。考古学家通过桥头遗址彩陶的质地、造型和纹饰发现，“上山文化”的彩陶是目前世界上发现的最早的彩陶，具备了相当成熟的制作工艺，反映了早期稻作农业社会结构的复杂化。

2020年11月召开的“上山遗址发现20周年学术研讨会”向世界宣布考古学界达成的一个共识：“上山文化”是世界稻作文化的起源地，是以南方稻作文明和北方粟作文明为基础的中华文明形成过程的重要起点。《万年中国——中华文明的起源与形成》将“上山文化”列为当代中国一线考古人八大核心考古遗址，并作为世界稻作起源的万年样本。2021年10月，“上山文化”遗址与河姆渡遗址、良渚遗址、杭州南宋临安城遗址及官窑遗址一起被评为中国考古学“百年百大”发现。

从已见诸报道的考古统计来看，钱塘江附近区域占了中国9000年前遗址总数大约40%。中国作为世界三大农业起源中心之一，“上山文化”最早形成的稻作遗址密集分布在钱塘江上游支流，可见“上山文化”遗址群是农业起源“中国中心”的典型代表。如果用今天的大历史、全球化视野看待这个问题，从“上山文化”稻作起源这一原点出发的稻作农业发展，影响了当今世界一半以上人口的生存。推动“上山文化”申遗，溯源中华文明光辉起点，对填补世界遗产中稻作起源的类型空白、提升中华民族文化自信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