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平看碉楼
林阳
开平为著名的侨乡，那里名气最大的是碉楼。开平碉楼的建造可追溯到明代后期，高峰期则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闯荡世界各地的侨民带着资金返乡盖楼，碉楼的数量一度达到三千多座。现如今，保存完好的碉楼约有一千八百座。
开平建县较晚，位于新会、台山、恩平、新兴四县之间，为“四不管”地带，匪患猖獗，治安混乱。加之所处地势低，周边河流多，洪涝灾害频发，当地民众建造碉楼以自保，兼顾居住、防盗、防洪等多种需求。由于返乡的侨民眼界开阔，在建造碉楼的过程中吸纳多种艺术风格，如古希腊艺术、古罗马艺术、伊斯兰艺术，东西融合，别具特色。2007年，“开平碉楼与古村落”正式列入《世界遗产名录》，成为中国第三十五处世界遗产。
自力村是开平碉楼分布最集中、保存状况最完好，开发也最早的一个村落。在民宿放下行李，我沿着乡间小路步行去自力村，两边是刚刚插好的稻秧，鹳和白鹭在田间觅食。
自力村共有十五座碉楼，每座碉楼四五层高，多为钢筋混凝土结构，通常设有射击孔，易守难攻。昂首观之，碉楼高大伟岸，每面开有不大的窗户，外层是铁板，里层是玻璃，当铁板全部关闭，与外立面浑然一体。十五座碉楼造型各异、绝不雷同，让人着实感叹设计者的高超功力。
在这些碉楼中，最精美的是铭石楼。铭石楼建造于1925年，楼主方润文早年赴美国开餐馆、杂货铺，发家致富后返乡盖楼。此楼的八根柱廊为爱奥尼柱式，平台运用了变形的罗马栏杆，楼顶还有一个爱奥尼柱式、中式琉璃顶的小亭子。“铭石楼”这个名字，是方润文用来纪念曾经做石匠的父亲的。方家后人很支持政府的文物保护工作，早在2005年，方润文的两位孙女就与开平市政府签订了托管合同。在电影《让子弹飞》里，铭石楼“摇身一变”，成为黄四郎的家。
在参观碉楼的过程中，我还听到了“南楼七勇士”的故事。
1945年7月，抗战进入全面反攻阶段，占领雷州半岛的日军为打通到广州的交通线，准备沿水路撤退，途中要经过开平的重镇赤坎。赤坎的一座碉楼——南楼恰好处在交通要道上，居高临下，可谓“命门”。
7月16日晚，日军分三路进攻，赤坎沦陷，南楼也被包围。晚上，自卫队队长司徒忠决定率众突围，归国抗日华侨司徒煦等队员七人固守南楼，以牵制敌人。
很快，日军往南楼调集重兵，还运来大炮，但南楼是混凝土结构，异常坚固，主体建筑在被炮击后依旧完好。坚守南楼的九天里，“南楼七勇士”共击毙日伪军十多人。7月25日，日军炮击南楼的窗户并投放毒气弹，“南楼七勇士”因昏迷被俘，后惨遭杀害。
8月3日，日军撤离赤坎。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虽然“南楼七勇士”没有等到抗战胜利的那一天，但他们的英雄事迹一直在当地传扬，南楼也因此成为上千座开平碉楼中最有历史价值的一座。
不少人至今住在碉楼里，我有些好奇，问他们每天都要爬到四层吗？他们笑着告诉我，一般住在二层。碉楼里也没见空调，住着不热吗？原来楼里有穿堂风，凉快得很。
出景区，我在村口的小饭店点了几个特色菜：黄鳝煲仔饭、回锅肉笋片、赤坎豆腐角、肉丝桑叶汤。本以为黄鳝会有腥味，入口出乎意料的滑润、香甜。
返程时，我发现不远处的祖宅村的碉楼很有特色，便走了过去。这里有一座更高、更大，造型更独特的碉楼，到门口，才发现已改建成民宿。旁边那座五层的碉楼原来是银行家的祖宅，正准备重新装修，现在游客可以自由参观。我踏着百年历史的木楼梯上到五层，坐在楼顶，迎风远望，全村的景观尽收眼底。
晚上品尝完“生鱼三吃”，准备返回民宿了。夜幕低垂，乡间小路没有灯，耳畔是此起彼伏的虫鸣，萤火虫前前后后，或明或暗，就这样踩着淡淡的月影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