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幻现实主义的人间悲喜剧
王润
从《蒋公的面子》名噪全国开始，南大戏剧便引起了人们的关注。这些年南京大学不断涌现出叫好又叫座的戏剧作品，以及充满人文风范和艺术个性的编剧、导演，在中国剧坛形成独树一帜的风格。近日，北京鼓楼西剧场举办第二届南大戏剧周展演，首个上演的剧目是由杨小雪编剧、王安邦导演、南京大学艺术硕士剧团演出的话剧《人间童话》，给大家带来了一个“很南大”的魔幻现实主义童话。
该剧由彼此人物关系互相交织的三个段落组成，依次为“一条记性很好的鱼，被一个因自卑折磨的男人吃掉”“一盆超级聪明的花，被一个内心充满憎恨的女人吃掉”“一颗青色的番茄，被一对永远在争吵和抱怨的夫妇差点吃掉”。这对贯穿始终的夫妇是第二部分中女人的父母，他们为了参加女儿的婚礼从远方而来，在轰隆隆的长途火车和人生旅途上，一直互相攻击和彼此折磨。而在这样的原生家庭中长大的女儿，即便逃到很远的城市，依然无法摆脱令人窒息的“爱的捆绑”，因此在压抑中滋生出憎恨一切的心态，终于在被未婚夫“又长又黑的指甲”这“最后一根稻草”压垮时，用珠宝店里的花瓶砸向了未婚夫的脑袋。而这个内心又自负又自卑的男人，却以为未婚妻的行为源自鄙夷和厌弃自己没钱买昂贵婚戒，自尊心彻底崩溃的他选择用手中所有的钱，去买餐馆中的一条金鱼，满足自己一定“要吃一条鱼”的偏执要求。
《人间童话》虽然名为“童话”，并且在剧中设置了和人类可以交流的鱼、花这样具有隐喻意义的重要角色，有很强的超现实色彩，但整个作品的底色却直指现实。每个人似乎都在努力生活，却永远无法抵达美好的童话世界；人与人之间始终远隔重洋，只能对着动物或者植物自言自语。各种细腻又尖锐的细节，刺破现代人平凡琐碎生活的表面；真实与荒诞交错，“日常生活的悲剧性”悄无声息地降临在人们周遭。这“童话”未免有些暗黑，引领人们不仅没有远离残酷的现实，反而对现实有更深的审视与自省。
正如南大戏剧“灵魂人物”吕效平老师所言，南京大学艺术硕士剧团不描写道德的成功，不塑造道德的榜样，而是要把人类的道德困境做成悲剧和喜剧。而且南京大学戏剧影视艺术系教学实践基地之所以选择在北京鼓楼西剧场挂牌，也正是因为在中国的茫茫大地上，这个小小剧场让吕效平有找到知音之感，那就是“把失败者的心灵当成诗意最浓的地方”。这种对于文学性、社会性、思想性、当代性和人性的重视，也正是南大戏剧能够走出校园，对更广泛的观众具有极强吸引力之处。
早期的南大戏剧作为“校园戏剧”，导演、表演和舞美设计等技术方面显得比较青涩和业余；而如今的南大戏剧，在导演手法和舞美灯光方面已经越来越丰富和成熟。带有学生气质的非职业演员，自带一种真实自然的质感。尤其是扮演鱼和花的女演员，以一种带有喜感味道的松弛表演，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美中不足的是有些演员的台词声音较小，不够清楚，会让观众感到吃力，但也更加增强了演出带给人的“窥探别人生活”之感。当我们努力去看清和听清他人私密之时，也许暴露出了更多自己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