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结婚照

2024-08-07 09:00:28 - 媒体滚动

我的结婚照

转瞬间,我和老伴已携手走过53年的风风雨雨。结婚50周年时,我们没有收到任何人的祝福,也没有同龄人去拍金婚照的雅兴。今夜雨声淅沥,索性,两人静下心来,搬出半个世纪前留下的那张早已泛黄的结婚照,面对孤灯,共同回忆起那久远的苦涩与甜蜜。

我和老伴儿虽非青梅竹马,但却是地地道道的乡党。由于两家相邻,从幼年、童年、少年直到高中毕业,我们二人在懵懂中收获了不太成熟的青涩爱情。儿时的我们仅作为乡邻交往,我姓张,她姓王,但是按乡俗辈分,她得称我为“大舅”。读高中时,她在柏各庄农场就读,而我在唐山一中就读,这自然为她以“求教”为名接近我提供了合情合理的极佳借口。自然,异性的这种频繁交往,实际上已让少男少女并不成熟的早恋嫩芽渐渐萌发。

那个年代,这种交往同样为校纪所不容。上大学后,我很快按要求在“个人自传”中对中学时代与异性交往的真实情况作了如实交代。交代之后,我和她就不敢再交往了,虽然是邻居,也仿佛成了陌路人。

六十年代,妻子大学毕业后即被分配到远离家乡的辽宁省朝阳县一家制药厂。为调回原籍有一个充足的理由,双方家长极力撮合和催促,为我们张罗了一个根本无法称得上婚礼的仪式。父母请妻子吃了顿便饭,为我们购买了一对木箱安家,拿出50元钱用于结婚费用。除此之外,没有彩礼和嫁妆,母亲曾承诺给我们买的自行车和手表,也因为经济拮据无力也无处购买,最终都成了空头支票。

我当时在唐山一中工作,好在学校还算慷慨大气,不仅提供了一间约六平米的婚房,还免费出借了床板、桌椅等家具。母校的原班主任董老师送来几个碗筷,拿来几张白纸充做窗帘。这个“一间屋子半间炕”的小屋,正式成了我们温馨的家。

婚假期满,妻子便重返东北开始了我们牛郎织女般的生活。那年暑假,参加完一个学习班后,我用仅剩的十天假期,首次匆忙地踏上了探亲的列车。由于那时没有便捷的通讯方式,如有途中换车等原因,妻子根本无法知道我何日何时能到达。待我费尽周折好不容易找到这家被青纱帐环绕的小小药厂时,已是临近下班的时分了。有人找到正在满头大汗扛铁管子的妻子,其他工友则簇拥在一起,对我上下打量,叽叽喳喳议论不停:“快看,某某某的对象来了。”初来乍到,我充满小别胜新婚的欣喜,根本不会理会他们的品头论足。

记得妻子所在车间的周主任主动让出了自己的工房让我们暂时居住,并热情地嘱咐家中厨具尽可使用。出于感谢和自觉,我们自然不会随便动用,因此一日三餐均在工厂食堂解决。相比之下,那时的朝阳县更加封闭贫穷,食堂饭食基本都是高粱米和素蒸茄子,很少见到油水。

妻子大概有些窘迫愧疚,周日那天,她主动提出到饭店改善一下。小县城的饭店没有几家,谁知家家卖饭均要粮票,且必须粗细粮搭配。我们早已饥肠辘辘,只得胡乱买了两个炒菜。妻子把那碗米饭推给我,自己默默拿起了窝头。想到她只身一人在这里孤苦伶仃,我把头别过去,不禁淌下了泪水。

妻子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饭后没话找话千方百计地逗趣我。突然,她若有所思地冒出一句:“咱俩照张相吧。”紧接着她又补充道:“我花钱。”

我先是一怔,后又悟起,是啊,我们结婚时之所以没有留下一张纪念照,并非一时疏忽所致。在那个年代,真的是在意那几毛钱的花费。妻子非常清楚,我们这个十来口的大家庭,日子一直过得十分紧巴。我不仅要为弟妹们做出榜样,赡养父母,还要为未来问世的孩子盘算,因此我这个二级工身份的月工资基本所剩无几。

这次她希望弥补上人生中的这一缺憾,自然是人之常情。

我们一前一后走进朝阳县唯一一家照相馆,花了两角钱,用了几分钟的时间,拍了这张没有婚纱的结婚照。这是一张二寸的照片,合影中的我,表情平静,内心溢满幸福,而妻子的目光中更是充满对未来美好生活的憧憬。我们两人去照相馆拍照片,到目前为止,此生仅这一次。

婚后,妻子得知我非常喜欢当时时髦的半导体收音机,不消几个月,她便节衣缩食,花费40元钱给我买上寄回唐山。

此时,窗外,阴雨绵绵,雨点轻轻敲打着窗棂。甲辰年七夕将近,触景生情,我揣测,人们一定在传颂着牛郎织女天河相聚挥泪成雨的古老爱情故事,也猜想在此时的人世间,一定会围绕这一主题上演着无数版本各异的悲喜剧。抚今追昔,深感平平淡淡才是真,家庭永远是为你遮风挡雨的港湾。我和老伴磕磕绊绊几十年,在岁月风尘的交响中也渐渐平淡下来。婚姻生活中,夫妻间的理解、包容和不离不弃,才是终其一生的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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