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巨树计划”发起人奚志农:能感受树的每一个梯度、寄生植物不一样

2022-10-17 10:59:31 - 媒体滚动

转自:九派新闻

10月9日,由中国科学院植物研究所、国家重要野生植物种质资源库辰山中心-上海辰山植物园、中华环境保护基金会、“野性中国”工作室、西藏自治区林芝市察隅县林业和草原局等组成的“中国巨树科考队”发布了“中国第一高树”云南黄果冷杉的准确高度83.4米,同时发布了巨树等身照。此次发现创造了中国巨树新的攀测和采集纪录。

巨树的等身照是由摄影师奚志农带队进行拍摄的。他今年58岁,是中国的野生动物摄影家和环保主义者,也是目前唯一入选“国际自然保护摄影师联盟”(iLCP)的中国摄影师。他是“巨树计划”的发起人,也是公益机构“野性中国”的创始人。

他表示,“中国巨树科考队”是后来被起的名字,对巨树的拍摄活动本名为“巨树计划”。

以“巨树计划”的名义进行第一次活动是在2018年在云南拍摄大树杜鹃。从那之后,奚志农还组织拍摄过铁杉、秃杉等巨树,此次对黄果冷杉的拍摄是“巨树计划”的第四次拍摄活动。

“用影像的力量促进自然保护”,是奚志农的信念,也是“野性中国”工作室创立的初衷。他用相机记录着中国野生的动植物,从滇金丝猴到藏羚羊,再到巨树。在他看来,人类在探索自然的脚步从未停止,对于巨树的拍摄与记录也是其中的一个脚步。

专访“巨树计划”发起人奚志农:能感受树的每一个梯度、寄生植物不一样

【1】第一次拍摄想法2012年就产生

九派新闻:最初是什么契机发起“巨树计划”的?

奚志农:这个事情要追溯就很远了。在2009年,国家地理拍了红杉,2012年又拍了巨杉,都是北美的。红杉是世界最高的,巨杉是世界最大的,有这两个先例,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拍世界上最大的杜鹃花,就在云南。当时在2012年前后,也去和高黎贡山保护区的朋友来讨论这个事儿。但是那个时候一没有无人机,二没有攀树的资源。当时也做了一些设想,比如说用脚手架等等。但是完全不现实,就被搁置了。

九派新闻:什么时候重新决定拍摄的呢?

奚志农:2017年我去台湾领奖,国家地理杂志的繁体中文版的华人探险家的颁奖礼,那期封面正好是树。当时我心里在想,他们怎么隔那么多年,还用这么传统的方式去拍。那我想,看来之前没有实现的想法,也许现在可以把它实现了。

从台湾回来以后,我就尝试了拍大理的那颗檀香,很简单,用无人机飞了一下,拍了一系列的照片,把它拼接了一下。这么一看的话这个事情应该是可行的。之后就和攀爬的朋友联系,规划第二年的二月份去拍大树杜鹃了。

九派新闻:“巨树计划”就是在拍摄大树杜鹃时成型的吗?

奚志农:最初的时候只是想,国家地理的摄影师已经拍了全世界最高和最大的树,中国有一个全世界最大的杜鹃花,那我们也可以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拍呀。但是当年没有实现,就一直到了2018年才实现。后来才慢慢成形,持续的拍下来。

九派新闻:以“巨树计划”的名义做了一些什么活动呢?

奚志农:我们“巨树计划”最初的策划案是在2018年的1月份就已经出了,是在拍大树杜鹃之前。之后也不敢说每年一次,2018年拍了大树杜鹃,2019年拍了铁杉,2021年拍了秃杉,到今年拍了这个黄果冷杉,“巨树计划”也是一步一步的在完善的。任何事情都肯定没有一开始那么完美,很多想法也是不停地在完善当中。

九派新闻:这次看到很多报道说咱们是“中国巨树科考队”,是这样称呼吗?

奚志农:不是,一直就是叫“巨树计划”,我们自己从来没有叫过自己是“中国巨树科考队”,只是我们的拍摄队伍里有科学家跟随,上树去考察植被物种。可能也是出于官方宣传的需要,就宣传我们是“科考队”,我们毕竟是一个民间的行为。

专访“巨树计划”发起人奚志农:能感受树的每一个梯度、寄生植物不一样

【2】此前科学家只能“望树兴叹”

九派新闻:这次怎么得到黄果冷杉的消息的?

奚志农:去年我们就在沟通,一直在问那边的情况。事实上,在藏东南有中国更大的、更高的树,这是一个共识,毕竟那边有中国最好的森林。之前有一个朋友,也对那边情有独钟,我和他也做了很多的了解沟通。当时觉得,藏东南肯定是我们的重点的一个方向。只不过那个时候不知道那边具体高到什么程度。

九派新闻:藏东南都是巨树,如何确定下来这次拍摄的树的?

奚志农:开玩笑地说,这是因为我们而起的关于大树的“竞赛”。我们在去年10月份发布了一颗72米的树,今年5月份的时候,北大发了一棵76.8米的不丹松,发布了不到一个星期,植物所就发布了这颗83.4米的黄果冷杉树。当时我们是觉得,这仅仅是发布,单发一下高度,没有更深入细致的内容。你要去拍他的等身照,要让科学家去到这个树的上面,这样做的话,这个事情才完整。

九派新闻:这次拍摄巨树的流程是怎样的呢?

奚志农:万事开头难。首先要把绳子挂上去,要挂到尽可能稳妥和结实的地方,然后得用鱼线,用一个巨大的弹弓,把引绳拉上去,然后再把正式攀登的绳子引上去,那才可以开辟第一级台阶。因为西藏的各种的道路交通状况的原因,我是晚了两天到的,我们的工作人员已经把前期的工作准备好了,我到了就正式开始测量了。

九派新闻:对巨树的拍摄在国内摄影圈中是否相对比较小众?

奚志农:这跟摄影圈子八竿子打不着。拍摄巨树,之前没有人做这个事儿,“野性中国”又是一个致力于用影像的方式来推动自然保护的进程,用影像来提升中国公众对自然的认知和保护意识的组织。就完全是出于一种责任、天职、使命,没有人做这样的事儿。全世界也只有三个地方在做。

九派新闻:大家为什么对于巨树少有关注呢?

奚志农:这个问题我真的没有研究。人类对自然的探索从来都不曾停止,国家地理对于这个未知世界的探索已经花了130多年的时间了,对大树的探索也是从他们开始的。有前人的经验,那我们为什么不呢?

九派新闻:您认为拍摄巨树的意义是什么呢?

奚志农:没有我们的巨树计划,科学家也只能望树兴叹,只能在树底下站着看一看。现在有了无人机,无人机上去飞一飞。他能亲自到了上面,感受树的每一个梯度的不一样,上面寄生的植物的不一样,球果大小的不一样,生长情况的不一样,那在过去是不可想象的。我们的这个计划让科学家插上了翅膀,让他们上到了树上,但是之前没有这样的一种统筹安排,没有攀树团队的强有力的技术和安全保障,是不大有这个可能的。

【3】用影像的力量促进自然保护是我们的使命

九派新闻:拍摄是可以盈利的吗?

奚志农:怎么可以盈利呢?我们还得去拉赞助,我们拍第一棵的时候也没有钱,就先拍了再说。也不叫什么公益的行为,这只是作为机构,我们的使命。因为我们的使命使然,用影像来推动自然保护。

九派新闻:拍摄会觉得辛苦吗?

奚志农:自己要做的事情,怎么会有辛苦这个词儿呢?没有人请你去,更没有人逼你去。就我拍摄动物都快40年,没说过一个字的辛苦,说就没有意思了,那谁让你去做呢?

九派新闻:您之前拍摄了很多野生的动物,拍摄动物与巨树的不同在哪里?

奚志农:这是两个范畴的事情,野生动物肯定要表现它最打动人心的那个瞬间,它的安详,它的美丽,它的灵动,它的雄壮,诸如此类等等。那树,是地球上最大的一个生命体,海洋里面的蓝鲸也才三十几米,这个大树七八十米,红杉一百多米,那是这个星球上活着的最大的一个生物体,你能用这样的一种技术手段,把它一个等身的照片来呈现,这是一个多么令人兴奋和值得去做的事情。

九派新闻:拍摄巨树与其他摄影题材相比,独特的是什么?

奚志农:树,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既熟悉又陌生的,你要说熟悉的话,那就说这是最司空见惯的东西。陌生是指很多人看了很多行道树、小区里的树、公园里面的树、寺庙里的树、大森林里面的树,但是对树到底有多大的了解?从生物学的意义上来讲,它是一个小型的生态系统。我们用这样的一种方式来让更多的公众来了解森林生态系统,来了解中国这么令人惊叹的巨树,这是多么有意义的事情。

九派新闻:您拍摄巨树的时候会感到震撼吗?

奚志农:毫无疑问的,任何一个人站在这么一个七八十米高的树下,这是一种多么震撼的感觉和力量。

九派新闻:等身照能够直接地传达出这种震撼吗?

奚志农:你看过我们发在720云平台的那个非常高清的等身照了吗?要不看高清的,那没有意义。我们还没有这个条件去做一张一比一的照片,巨树在各种这些平台传播,都有压缩,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没有办法感觉到我们这个等身照的一个震撼。

九派新闻:现在感受到影像在保护自然上起到了哪些作用吗?

奚志农:就像这一次巨树的成果发布,数不清的媒体都在转发,这就是影像的力量。在过去我拍摄的金丝猴也好,藏羚羊也好,绿孔雀也好,雪豹也好,如果不记录下来,谁知道它们?有一句话说“唯有了解才有关心。有了关心之后才可能有行动”。你都不了解,说保护动物、保护自然,不就是一句空话吗?

九派新闻记者 王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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