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牧羊人遥遥相遇
▌小黑（北京）
少年时曾在距离山西省右玉县杀虎口不远的地方生活，小学毕业不久，就随父母一起离开了。年纪渐长，愈加思念儿时的乐园。有次在一个与长城相关的文化展上，看到了在山西取景的系列图片，我怔怔地站在这些图片前面，眼泪竟然掉了下来。
2020年8月，我启程前往大同。到了大同的第二天，就直奔杀虎口而去。杀虎口古称参合口，是明代长城的关口，位于右玉县境内晋蒙交接处，北倚古长城，西临苍头河。作为一代雄关，闻名遐迩，已有两千多年历史。
到了杀虎口明长城遗址前，一片花海开得正旺，蓝的车矢菊和红黄的百日菊招蜂引蝶。天空湛蓝，两团白云调皮地停留在修整过的城楼旁。因为是周一，右玉县博物馆不开门，我绕行半周，蓦然发现“西口古道”和古老的“通顺桥”就在博物馆后方，据说这是当年“走西口”的必经之地。口内的山西人走到这里，就要真正进入口外了，生死未卜，福祸难料，而这一走，确实也为山西人赢得了不俗的口碑和身家。
听从朋友的建议，上了城楼后，我径直向左边的垛口走去。这边人迹罕至，一丛丛荒草肆意蔓延在砖石路面的缝隙间。走到城墙尽头，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就是内蒙古的地界了，时断时续的残长城和箭楼出没在山坡上。低头看，惊喜地发现一条不算小的河流(苍头河)从远处缓缓游走过来，经过垛口后，隐没在玉米地和野草交织的青纱帐中。
下了城楼继续在周边游走。蓦然间，一阵羊叫声吸引了我的目光，抬头看，一群山羊散布在绿草茵茵的山坡上低头觅食。牧羊人呢？再定睛一看，一座座敦敦实实的黄土箭楼，像敖包帐篷一样散落在残长城左近，一个黑色身影孤独地伫立在一座箭楼顶上，手里仿佛拿着长长细细的牧羊鞭。天地之间，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身影，既渺小又伟岸。我不由得冲他挥起手来，不一会儿，那人也开始向我这个方向挥动手臂，并发出了长长的喊山声：“哎……”我不能不回应吧，于是也大声喊了回去：“嗨……”
寂静的山谷里回荡着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的呼喊声。我相信牧羊人的脸上一定挂着开心的笑容，就像我一样。这个短暂的时刻，绿水青山，长城箭楼仿佛是属于我们的。更多的时候，它们是属于这位寂寞的牧羊人和他的羊群的。
真的想跨过眼前的小河，再爬上山梁，和牧羊人结结实实打个照面。但我已经游走了一整天，夕阳斜下，出租车司机早就坐进车里等我返程，只能再狠狠地大幅度挥动几下臂膀，放声喊几嗓子，算是跟牧羊人、箭楼、羊群，以及绵延在群山中的残长城说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