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欣:特朗普又要挥动“关税大棒”,是在刻舟求剑
直新闻:特朗普还没上台就放话要对加拿大、墨西哥和中国加征关税,似乎要重启贸易战,您怎么看?
特约评论员庚欣:特朗普还没上台就“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他宣布提名贾米森·格里尔为美国贸易代表人选,这凸显出“关税”将在特朗普经济议程中发挥核心作用。特朗普曾强调,要利用贸易政策为联邦政府增加收入,并迫使企业将制造业就业岗位转移到美国。
实际上,在几年前他开始对外加征关税的时候,我就明确指出他这是一种霸道且错误的“关税拜物教”或者叫“关税迷信”误区。
所谓“霸道”,就是特朗普包括拜登,在涉及利益问题的时候,从来都是“美国霸权优先”的,而且连本应该平等相处的市场经贸关系,或类似关税这样的纠纷问题,至少也要先协商后再下结论,而特朗普还没谈、甚至还没上台,就先吵闹着要加征关税,丝毫没有“公平贸易和协商”可言,完全是一副霸权主义的嘴脸。四年前的“关税战”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这次他好像是要第二次跳进同一个泥坑了。
所谓“错误”,是指特朗普对中美经贸关系的定位存在严重误判。这里,我必须要说明,现在中国和美国的关系,根本不是“贸易战对手”。我从5年前就提出这样的看法,我不赞成用“贸易战”这个说法来形容中美的贸易纠纷。所谓贸易战,比如当年日美之间,日本企业通过努力,将它的产品,几乎是日本制造的“全产品”,打入美国市场,挤占美国的市场份额,美国则通过“限额”、“加税”等各种方式予以反制,这是贸易战。
特朗普上一任就打关税战,实际上是出于自己身为“微观”企业家对“宏观”尤其是国际经贸规律和政策的不了解,加上对中美贸易伙伴“敌友关系”的错误定位,“自己得病却老想给别人吃药”,结果到今天美国的贸易赤字也没有减少,特朗普应该在新的任期中迷途知返。
直新闻:特朗普宣称因为美方一直在“吃亏”,中方总是“占便宜”,才对华挥舞“关税大棒”,为何这一说法根本站不住脚?
特约评论员庚欣:今天中美贸易关系本质上是“互补”的,这也是中方一直强调“中美唯一正确选择是合作”的基础之一。美对华贸易逆差是历史形成的,是市场作用的结果,受到两国产业竞争力、经济结构、国际分工、贸易政策、美元货币地位等多种因素影响。
第一是产业竞争力,中方顺差主要来自劳动密集型产品。在汇率水平保持不变的情形下,中方在飞机、集成电路等资本技术密集型产品、农产品和服务贸易方面都是逆差。可见中美贸易不平衡是双方发挥各自产业优势的结果。这是市场经济的正常交易态势。
第二是经济结构,美国经济以服务业为主,低储蓄、高消费,本国生产无法满足国内消费需求,需要进口大量消费品。所以并不是中国抢占美国市场,而是美国的产业及市场结构性需求吸引中国物美价廉的产品涌入,对双方来说本质上是一种“互补性”而非竞争性的交易关系。
第三是国际分工,全球的产业分工有合理布局和梯度转移。在此过程中,中国这些年来承接了过去日本、韩国等其他东亚经济体对美的贸易顺差。美对华货物贸易逆差占美逆差总额的比重和同期美对日本、中国香港和中国台湾的贸易逆差占比的“此消彼长”就说明了这一点。
第四是贸易政策,美国对华实施严格的出口管制是导致贸易逆差的重要原因。美方的出口管制大多是美具有出口优势的高技术产品。严格的出口管制政策造成美企业丧失贸易机会。中国进口高技术产品中,自美进口占比不断下降。据美方智库分析,如美将对华出口管制程度调整到对法国的水平,美对华贸易逆差至少可缩减三分之一,但在今天的美国,这似乎越发难以实现。
第五是货币供给,美元作为全球主要结算和储备货币,其供给不仅取决于美自身经济,还必须满足国际贸易和世界经济增长需要。美国对其他国家的贸易净额必须是逆差,否则美元无法流向世界,发挥国际结算和储备货币功能,这是美元特殊地位导致的必然结果,尤其是面对中国这样快速成长并对世界经济增长有重大贡献的巨型发展中经济体,出现逆差是正常的。
可见,中美贸易顺差虽然在中国,但实际受益的是中美双方。即使调整也应该重点从美国入手进行调整,美方“吃亏”、中方“占便宜”的说法完全站不住脚。
其实,中国是美国重要出口市场,美对华出口为美国创造了大量就业。中国是美国货物出口增长最快的市场之一,明显高于美国对世界其他地区的平均增幅。美方从中美贸易中获利丰厚。中国对美货物贸易顺差中,50%以上来自外资企业、来自加工贸易。中国从加工贸易中只赚取少量加工费,而美国从设计、零部件供应、营销等环节获益巨大。美自华进口大量质优价廉的产品,得以维持较低的通胀率,降低生产成本。自华进口提高了美民众实际购买力,增加蓝领工人等中低收入群体福利。美国制造业岗位减少的原因在自身产业升级,与中美贸易不平衡没有直接关联。
直新闻:特朗普在上台前不断发出信号,无论是在内阁人选还是在政策选择上,似乎都要老调重弹,您怎么看?
特约评论员庚欣:是的,这次特朗普胜选后,已经发出了明显的信号,他将会以一种“还乡团”模式,即在政治、经济等诸多领域以及内外政策选择、包括官员人选上,都将贯彻“全面复辟”的方针。这既反映了特朗普一以贯之的自以为是的性格,也表现出美国无论是拜登的民主党政权,还是特朗普的共和党政权,都不能够面对和真正有效解决美国目前的内外政治经济难题。找不到好的、新的方向,也没有好的、新的方法。
而这次选举特朗普得到的全面支持以及选后的民调攀升,更加助长了特朗普这种盲目自信的情绪。因此,他更加重视官员人选的忠诚度,哪怕引发众多的社会及党内争议也在所不惜,全力以自己的好恶、更加偏激地走向“任人唯亲”的方向。这样,特朗普性格中根深蒂固的极端利己主义,就会从对外的美国“一国之私优先”,到美国国内的“一党之私优先”,而归结为根本上的他个人的“一己之私优先”。同时全面强化他在上一任期的移民政策、经济政策、行政改革及精兵简政等。而所有这些都会激化美国社会中长期积蓄的各种矛盾,引爆无数个“地雷”,今后的美国,什么劲爆的事情都可能发生。
而对外,特朗普也会“基本照旧”,其实比加征关税这类中长期的操作更大的难题,是迫在眉睫的俄乌冲突和中东战局以及半岛困局。尽管特朗普希望通过缓解俄乌冲突,展现他高于民主党的对大国冲突的管控力和影响力,因为美国完全有能力控制乌克兰及北约的行动,同时他也和俄罗斯有由来已久的“特殊交往”。在相互妥协、利益交换等各种手段操作下,俄乌冲突可能会较快得到缓解甚至走上谈判桌。但是,俄乌之间乃至俄美、俄罗斯和北约之间的对抗性的关系不会马上烟消云散。积蓄已久的欧洲战略平衡以及美欧复杂利益关系,不是特朗普能轻易摆平的。
至于他已经表态要解决的中东战局以及半岛困局,也都是困难重重,而这些必须优先对应的难题之外,再重启“加征关税”等对付所有的贸易对手,而且关税其实就是一种很陈旧的手段,几年前采用时就是一种“刻舟求剑”的陈旧做法,今天已非昨日,不仅是中俄等国,包括欧洲日本等,几乎所有国家都摩拳擦掌,准备“迎接”特朗普的关税战及其他挑战,众多内外难题缠身又过度自信的特朗普,会有什么新的招数和有效作为,让我们拭目以待。
作者丨庚欣
排版丨郑志佳
编辑丨刘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