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鸿宇:红了就不努力创作了,就说没灵感,这是“耍流氓”
“我一直很尊崇不能完全用自己的经历去创作,早晚会枯竭,而且很痛苦。我们要有创作的习惯和结构,要有艺术的想象力。艺术本身也是想象力加执行力,不只有灵感,这个是大家对艺术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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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记者张赫 编辑佟娜 校对王心
陈鸿宇的人生像他的音乐一样,有些随性,有些叛逆;充满理想主义色彩,又有一股子执拗往前冲的莽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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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想三旬》
排除自己不想要的,然后跟着想要的东西走
陈鸿宇一直在现实中追寻理想。
13岁时,陈鸿宇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把吉他。彼时“新民谣”正处于萌芽阶段,Beyond、Nirvana等摇滚、重金属音乐更多地影响了一代人。意气风发的少年,第一次在音乐创作中寻找到了自由与快乐的感觉。但那时陈鸿宇并不懂,音乐是否等于理想,理想对一个人又意味着什么。
被常规的生活推着走,他考上大学,来到北京工作,做过宣传、营销,也开过餐馆、送过外卖……直到24岁,陈鸿宇突然发现“先挣钱后谈理想”似乎只是挣扎于现实的伪命题。于是,他开始了一场长达60天的自由旅行。从中国最北端漠河到最南端三亚,陈鸿宇试图在路上寻找自我与理想的归属。
“那时我也不知道我自己应该干什么,但是当我下定决心知道自己最热爱什么,我会很快乐,我就可以很长久地去投入这件事情。”
在这趟旅程前,陈鸿宇曾完成一首没有歌词的旋律。他并没有想抒发的具体情绪或意向,只是随着自己的心,音符便随性地流淌了出来。几年后,作词人唐映枫听到这段旋律,不到半个小时就写了一部分歌词。这首歌便是后来火遍民谣圈的《理想三旬》。
陈鸿宇回忆,这首歌推出时,他们都只有20多岁,离三旬还很远。两人也曾为这首歌想过很多名字,但当唐映枫提出“理想三旬”时,他们达成了一致。这首歌也是陈鸿宇成为职业音乐人的第一首作品。“其实这首歌的创作过程非常随机,没有任何可以回溯的故事可言。但是现在想想它出现的时机,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很尊重自己想要的东西。就像选歌名一样,我们排除了自己不想要的,然后跟着想要的东西走。那时候你会对‘理想’充满了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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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途中》
像“吃百家饭”成长起来的,属于民谣的随意与真诚
那一场想走就走的旅行,有太多让陈鸿宇至今难忘的瞬间。
他犹记,那时他总是搭乘卡车司机的顺风车,有很多司机都是拖家带口。有一个司机曾经是老板,雇别人给他开卡车,但由于一些意外事故,他赔上了家里的两、三辆卡车,自己也一夜间变回了司机。这位大哥给陈鸿宇讲述了很多他在路上发生的惊心动魄的故事,比如有人在路中间放一棵大树,他停车后发现是抢劫的;以及在他落魄的这些年,家庭和朋友发生的变故等。这些都是陈鸿宇不曾想象过的人生。
“你会在短时间内经历太多心灵的冲击,人也因此会产生变化和思考。”陈鸿宇说,“那时候我还没做音乐,这场旅行让我对生活有了更多见解,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或者,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强大。”
陈鸿宇有一首歌叫《途中》,这是他非常钟爱的一首作品。他曾经解释道,就像自己一直在“途中”,不知道何时能抵达目的地;即便阶段性地到达了,整个人生依然还是在“途中”。
那时他刚开始做音乐不久,大家都一穷二白,没有任何制作条件,编曲只能非常随性地靠“拼凑”——这边找吉他手录个吉他,那边找朋友加两句键盘;每个人都对这首歌提些想法,它就像“吃百家饭”成长起来的。“但它呈现出了一种,在我看来属于民谣的随意与真诚,也可能代表着我对音乐的一种追求的状态,就是好玩,记录我们当时的生活状态。这种呈现我现在都没法再重现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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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民谣】
艺术是想象力加执行力,不只有灵感
新京报:最开始做音乐的时候,为什么会对民谣这种类型感兴趣?你认为民谣是一种怎样的音乐?
陈鸿宇:我最开始接触音乐的时候,听的还真不是民谣,刚开始是重金属,后来又听轻音乐。但我的家乡在内蒙古,有很原生态的嗓音或者性格底色;包括初期用吉他写歌,所以可能就会被归类为民谣。在我看来,民谣是个性的,真实的,纯粹的。热爱歌唱生活、记录生活的这拨人会把日记写成歌,把我们的思考和观察都写成歌,是言之有物的。
新京报:有人认为,音乐的灵感来源于迷茫与苦闷。在你看来,当歌手走红后,或者制作条件越来越好后,是否可抒发、可反思的内容也会变少?
陈鸿宇:懂得反思的人,一定是具有反思的智慧和勇气的。但我一直很尊崇不能完全用自己的经历去创作,早晚会枯竭,而且很痛苦。我们要有创作的习惯和结构,要有艺术的想象力。艺术本身也是想象力加执行力,不只有灵感,这个是大家对艺术的误解。
没钱的时候你会想,我的生计怎么办?我的未来怎么办?写歌是我的表达,也是我可能赢得未来理想生活的一个因素。但没钱的时候就有灵感这个说法,我觉得不太靠谱。你打开了自己,还是能看到很多东西。但是你红了,就不努力创作了,就说没灵感,我觉得这都是“耍流氓”。你需要努力去找你的灵感,而不是让灵感来找你。
新京报:在众多民谣歌手中,你被大众熟知的速度是非常快的。除了好的作品,你认为这是否一定程度也归功于当时的民谣环境?
陈鸿宇:那时候(环境)相当好。网络、平台起来了,受众在非常快地增加。大家对版权、现场音乐、音乐节也重视起来了,能挣到钱了。我也遇到了这么多好朋友和伙伴,缺少他们,我不可能达成这些事情。还有必不可少的,就是综艺节目的价值。一些翻唱让民谣歌曲火了,导致了(民谣)这个概念也火了。所以我真的赶上了一个好的时间。
新京报:你认为,为何民谣看似简单的音乐形式中,却能够包含很多丰富的表达?
陈鸿宇:民谣好在入门较快,但是你要深究的话,不管是音乐性本身,还是歌词性,它一点都不简单。好多经典的歌就那么几个和弦,套来套去,真搞点很复杂的、技巧类的,也不一定深入人心,但它难就难在心灵,怎么真心地创作出感动自己的旋律,然后再去感动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