研究 | 张鹏龙 胡羽珊 王亚华：农业保险对农户合作行为的影响、机制与含义——以农村灌溉集体行动为例
我国已成为全球最大的农业保险市场，农保作为现代经济制度在促进我国农村经济发展的同时也为公共治理提出了挑战。探究参加农保对农户合作行为的影响，发现农保显著降低了农户对集体灌溉事务的讨论、参与和贡献程度，且这种负向影响主要出现在北方农村。与补偿产量和价格的农保相比，补偿收入的农保对合作的影响更强，农户对农保的产品认知和投保意愿也会影响合作行为，而农业贷款在一定程度上可以缓解农保的影响。并在此基础上，从农户相互依赖性、社会资本、农业依赖性、劳动力外流及收入异质性等方面对农保的影响机制进行检验和分析，提出通过区别化推广农保、培育新型社会资本及发展农村金融服务，有望实现农保的完善与乡村治理的提升协同并进。
文丨张鹏龙胡羽珊王亚华
张鹏龙：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教授、国情研究院副研究员
胡羽珊：中国人民大学经济学院讲师
王亚华：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副院长、教授，国情研究院副院长
摘编自|《中国软科学》，2023年第3期
引用格式：张鹏龙,胡羽珊,王亚华.农业保险对农户合作行为的影响、机制与含义——以农村灌溉集体行动为例[J].中国软科学,2023,No.387(03):42-51.
近年来，我国农村一方面经济发展、农民收入增长、硬件设施不断改善，另一方面农田水利、人文环境、生态环境等公共事务却出现衰败的现象［1］。以农村灌溉为例，很多地区大量开采地下水，华北地区出现了全球最大的地下水漏斗区。以打井为代表的小微水利大量出现，传统的以集体为主的灌溉模式正在被以个体为主的灌溉模式所取代［2］，而这些现象的根源在于农户合作行为的弱化。与此同时，我国农村各种现代化的经济金融制度日益成熟，如政策性农业保险的稳步发展。作为世贸组织规则允许的支农绿箱政策之一，农业保险对于乡村振兴的作用不容小觑。政府大力推广并大幅补贴农业保险，现阶段农保已覆盖中国所有省份。2020年，我国农保市场规模已超越美国成为全球最大的农保市场。那么，农业保险这项现代经济制度对乡村治理尤其是农业生产中的劳动供给与灌溉合作意愿带来了怎样的影响?学界还未展开深入的研究。
本文以农田水利灌溉为例考察农业保险如何影响农户合作行为。基于清华大学中国农村研究院的抽样调查数据，本文采用农户“参与集体水利设施维护的程度”“参加村里灌溉用水的讨论会”和“对集体水利设施的贡献”来测度农户合作行为，同时选取自然地理条件、经济社会属性以及具体制度规则3个方面的控制变量，建立有序Probit回归模型，分析农业保险对农户合作行为的异质性影响和相关传导机制。在理论方面，本文研究农业保险作为现代经济制度对乡村治理的影响，在肯定农业保险对乡村治理积极作用的同时，指出农业保险对农村公共治理带来的挑战，并且揭示其不利影响的形成机制，为农户合作理论和乡村治理理论提供新的洞见。在实践方面，中国作为全球人口最多的发展中国家，建立了世界上规模最大、覆盖人口最多的农保金融体系。本文研究农保对于农村公共治理的影响，可以为我国三农政策的制定和优化提供有价值的参考性建议。
-结论与政策含义
作为一项现代经济金融制度，农业保险在我国的推广与普及，对于打赢脱贫攻坚战和实施乡村振兴战略具有重要价值。本文以农村灌溉集体行动为例，围绕我国农业保险的推行对农村公共治理的影响进行了理论探讨和实证分析。
第一，农业保险对农村公共治理带来显著挑战，即农业保险的推行对农户合作行为带来不利影响。但这并非否定扩大农业保险覆盖面对于发展农村经济和提髙农民福利的积极作用，而是提示农户在获得更高水平的农业收入保障之后可能降低合作行为的参与意愿，进而对农村公共治理造成不利影响。现阶段我国农业保险体系尚不发达，对农村公共治理的影响相对较小，然而随着农业保险的发展和成熟，本文揭示的效应对农村公共治理的影响可能会更加明显。
第二，农业保险对农户合作行为的负面影响，主要出现在北方农村，对于南方的影响并不显著。这意味着政府在农业保险的推广上，需要采取因地制宜的政策，如在我国南方大力推广政策性农业保险，在北方推行其他类别的农业补贴和保护政策。此外，收入下降的补偿对农户合作行为的负向影响，相较价格和自然灾害强度更大;当农户认为保障额度太低或不相信能够充分理赔时，农业保险对于农户合作行为的负向影响会显著减小。因而，在农保的完善和深化过程中，政府有必要探索新型农户合作模式，如创新型合作社。
第三，农业保险主要通过社会资本、农户相互依赖性和对农业依赖性等渠道影响农户的合作行为，这意味着政府可以通过引导和培育新型的社会资本，减弱农业保险推行对农村公共治理的影响，如加强法律法规意识、倡导契约精神，强化商业合同执行等。此外，由于抑制劳动力外流和降低收入差距有助于增强农户合作行为，促进城乡融合、人口双向流动和共同富裕可以有效增进农村公共治理。
第四，农业贷款在农村公共治理中发挥着重要的交互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减缓农业保险对农户合作行为的不利影响。因此，在推广农业保险的同时，还应当重视发展针对农村的政策扶持性农业贷款，鼓励银行和金融机构发展和支持三农小额贷款，给予农民贷款服务政策便利和利率优惠。通过综合运用各类具体财政政策，例如贷款风险补偿基金、财政补贴、税收优惠等措施，不断扩大农业贷款以增进农村公共治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