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增长VS高债务:谁是全球经济最大挑战?

2024-05-27 21:53:37 - 财经杂志

低增长VS高债务:谁是全球经济最大挑战?

全球债务总额接近GDP的250%,主要经济体的债务规模迅速扩张,譬如美国政府债务接近35万亿美元;在“更低增长、较高通胀、较高利率、更高债务”的格局下,科技是多位经济学家共同提到的关键变量

文|唐郡康恺

编辑|张威

“未来全球经济最大的挑战就是更高的债务。”中国国际经济交流中心副理事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原副主任王一鸣称。

在5月27日召开的“布雷顿森林体系:过去80年与未来展望”国际会议暨2024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上,数位中外经济学家共论全球宏观经济。

在王一鸣看来,全球经济基本格局已经从金融危机后的“低增长、低通胀、低利率、高债务”转向疫情后的“更低增长、较高通胀、较高利率、更高债务”。

“由于通胀的黏性,利率依然会维持在比较高的水平,所以债务的成本会大幅提升,”王一鸣认为,“在未来可见时期债务成本会持续上升,而要降低利率又受通胀约束,所以债务风险会大幅度上升。”

对此,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特聘教授、中国人民银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委员黄海洲提出了不同看法,“所有问题的最好解是增长,增长应该优先于对债务的担忧。”

在黄海洲看来,我们把世界经济笼统地概括为高债务、高通胀、低增长,但世界经济是多样性的,很难用一句话去概括。

“美国过去两年的名义GDP(国内生产总值)增长了将近20个(百分)点,这哪是低增长?”黄海洲表示,过去三年,美国对全球GDP规模贡献大幅上涨了2个-3个百分点,是全球唯一大幅上升的国家。

“我认为不需要太过关注美国的债务风险问题,因为美国过去两年实际利率是负的,如果美国名义GDP增长能保持在5%以上,那么其经济增长将足以应对债务问题。”黄海洲表示。

增长从何而来?黄海洲表示,增长一方面靠科技革命,还有很多国家需要做制度性改革,在国际层面上要拥抱全球化、支持多边主义,IMF(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这上面还可以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

美国如何治好“日本病”

2024年1月,世界银行发布的《全球经济展望》显示,全球经济将面临30年来最疲弱的五年。该机构预计,2024年全球经济增速降至2.4%,这是连续第三年放缓。

“疫情过后,全球经济增速下了一个台阶。”王一鸣表示,年均增长率从本世纪前19年的3.8%左右,下降至3%左右。

与此同时,由于疫情后史无前例的扩张性政策,全球正面临更高的债务。

“疫情后全球债务像脱缰的野马,全球总的债务水平大幅提升。全球债务总额接近GDP的250%,主要经济体的债务规模迅速扩张,譬如美国政府债务接近35万亿美元。“王一鸣认为,由于通胀的黏性,未来利率将维持在较高水平,这将抬高债务成本,导致债务风险大幅上升。

国际清算银行(BIS)亚太区首席代表张涛亦表示,世界债务水平的高企不仅仅是个别国家的问题,发展中国家和发达国家都面临着高债务问题。不仅如此,总债务、企业债务、家庭债务和主权债务都处在历史高位,在通胀和利率都较高的环境下,债务可持续性会成为问题。

对于债务和增长问题,黄海洲持不同观点。在他看来,2020年以来的全球经济增长有两个重要变化值得关注。

一是各国GDP规模与美国GDP规模比值的变化。

黄海洲表示,2023年,所有国家的GDP规模都超过了2019年,即都恢复了正增长。但如果将所有国家GDP规模除以美国GDP规模,2023年的比值相较2019年出现了下降。“过去三年,美国是唯一一个在全球GDP规模贡献里面有大幅上升的国家,上升幅度是2个-3个(百分)点。”

二是美国前财长劳伦斯·萨默斯担心的“低增长、低利率、低通胀”趋势并没有出现。

“2012年劳伦斯·萨默斯在IMF做了一个很有名的演讲,他担心什么呢?他担心2008年危机后全球将会进入低增长、低利率、低通胀,当时他讲了很多国家面临零利率、负利率,2012年欧洲发生了欧债危机,希腊、意大利、西班牙等国家的问题,引起了相当大的关注。但是今天回过头看看,劳伦斯·萨默斯担心那件事没有发生,至少在美国没有发生。”黄海洲称。

黄海洲进一步表示,美国成功利用了这次危机(疫情冲击),把原来可能要面临的“日本病”,即长期低通胀、低增长、低利率,变成了相对高增长、相对高通胀和相对高利率。“基本上美国把这个‘日本病’给治好了,我觉得这是过去几年里面很重要的变化。”

据黄海洲介绍,2020年美国实施了超强的刺激(财政刺激)——美国国债占GDP比例一年当中上升接近GDP的13%,往上拉了将近30个点。

但黄海洲认为,不需要太过关注美国的债务风险问题。“因为美国过去两年实际利率是负的,如果美国名义GDP增长能保持在5%以上,那么其经济增长将足以应对债务问题。”

“未来的关键是靠增长。”黄海洲总结道,“所有问题最好的解是靠增长,增长应该优先于对债务的担忧。”

科技有望推动经济增长

在“更低增长、较高通胀、较高利率、更高债务”的格局下,全球经济增长路在何方?科技是多位经济学家共同提到的关键变量。

“人口老龄化、劳动参与率下降、人力资本投资下降,这方面的贡献明显下降,资本形成似乎也在下降,疫情后形成的缺口也制约了这种资本的扩张,再加上利率的提高,未来更多的是要看全要素生产率能不能提高。”王一鸣认为,人工智能的影响值得讨论。

张涛认为,在制定政策时,各国央行都会面对供需两端冲击。一般而言,很多央行都会更多考虑需求方。但此次通胀情况与之前不同,当前供给端受到冲击更大,这与疫情后的贸易冲突、地缘政治等因素相关。

BIS的一篇工作论文中称,2021年中期以来,欧美国家通胀飙升是由需求侧扩张和供应侧紧缩共同推动的,后者影响更大。货币政策和金融状况收紧会抑制需求和供给情况。

张涛进一步说道,此外,全球通胀还需应对中长期挑战,比如社会老龄化、绿色转型等结构性变化。短期来看,绿色转型对通胀有一定冲击。

张涛认为,上述情况对各国央行带来了极大的挑战,科技是解决上述问题的重要力量。金融科技可以提高服务客户效率,扩展金融服务触及面。

这与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斯宾塞的观点不谋而合。在他看来,当前,全球有一些先进的技术,以扭转生产力增长不足的问题。在过去十年,这一效应有所显现。“数字经济、能源转型技术在持续发展,还有生命科学也在不停进步,这都是一些好消息。”他说。

他认为,需要向新技术领域增加投资。同时,投资会推动经济进一步增长。“比如,在能源传输方面,需要有智能电网实现更好的能源传输,包括太阳能、风能等,这样的电网还需要人工智能来管理。我们需要对这种无形资产很好地评估。”他说。

伦敦发展促进署(London&Partners)和Dealroom发布《2023年全球科技产业融资报告》的数据显示,2023年,科技初创企业在全球融资近3200亿美元,与2019年的3355亿美元几近持平。其中,气候科技和人工智能领域颇受关注。

在金融科技领域,张涛表示,技术正在越来越多的应用场景落地,整个银行业的资产负债表或将承压。作为公众财政的“守门员”或“保护者”,中央银行应尽最大努力跟随科技等趋势变化。

“比如,中央银行不仅要研究央行数字货币,还要研究私营部门货币的数字化。此外,还需要关注金融互联网、开放的金融服务等。这些业务没有既定规则,技术也将带来更多区别于宏观经济的挑战。中央银行必须要保持灵活性和谨慎性。”张涛说道。

不过,斯宾塞提醒道,技术的进步有望促进经济及生产力增长,但这并非一蹴而就,不应在短期视角思考上述问题。

(作者为《财经》记者)

题图来源 |2024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

版面编辑|李郝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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