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里的热铁
□厉勇
闷热的夏天如一块烧得红红的、熟透的热铁,红得发光发亮,热得发烫。尤其是到了高温桑拿天,这块热铁一直滚烫着,从白天到夜晚,从早上到晚上,一刻也不消停。
人就像被甩上岸的鱼,缺氧缺水,奄奄一息。每个人都在等待一场瓢泼大雨,下个酣畅,淋个通透。只有这样,这块热铁才会像被扔进水里一样,暂时获得和水一样的清凉。但是,雨总是下不来,人就免不了烦躁。每个人都如一块烧红的热铁,不经意间,不是烫伤了别人,就是被别人烫到。
那天一大早,我在医院看到一位年轻的爸爸带着孩子看病,只是因为收费员将儿科听成了耳科,年轻的爸爸就在窗口前大发雷霆,冲动得像一头狮子,欲将手伸进窗口去砸电脑。这阵势吓跑了收费的白大褂女人,也吓到了后面排队的人群。好多人相劝,才避免了一场恶战。
毒辣的太阳收敛一些的时候,我出门溜达。看见一位年轻的妈妈,追着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一把拉住她,“啪,啪!”两记非常响亮的巴掌当即甩了出去,随之而来的是孩子的大声“哇哇”哭啼,夹杂着女人的愤怒发泄:“谁叫你不听话,谁叫你跑出来。”我听她爆了一连串粗语,又接着在孩子身上连续用手出击。我看得心惊肉跳,她怎么下得了手,也太狠心了!好脾气的老公终于把持不住了,只听见他在闷热不透风的傍晚向妻子吼叫:“我给你一记耳光,好不啦。”
一到夏天,就不想自己动手做饭。天气太热,稍微一动就大汗淋漓,烧个饭也得褪层皮。所以,我一般都在一家快餐店解决,差不多有一年多了,实惠又便捷。天气若是实在太热,我就会在快餐店里多坐一会儿,对着手机玩会儿游戏,蹭点儿空调。
店里生意很不错。有上下两层,我一般坐楼上。我多坐一会儿,也不影响他们生意。要是真有人没位子坐了,我就会主动离开,让出座位。顾客是流动的,有两三个随时准备拿走快餐餐具的大妈,拿着抹布手脚麻利地收拾、整理餐桌,也许这个过程只用了不到一分钟。其中有一个中年妇女,一只眼睛有点残疾。这之前,中年妇女和我的接触不多,最多是她收拾餐具时问我一句:“吃好了吧?”我说:“嗯。”然后,她把餐具拿走。
6月初的一天,天气一直高烧不退,我在楼上多坐了会儿。没想到,她从我身边经过时,抛下一句:“都坐了3个小时了!”我看着她的身影,真是闹不明白了。我顶多也就坐了2个小时,从6点半到8点半,你要这么算计我干吗?作为老顾客,我多坐一会儿,怎么了?又没影响生意。看她是个眼睛有残疾的女人,我也只能不跟她计较,只当没听到这句话。
中年女人请了几天假之后,又回来了。我照旧去那里吃晚饭。
我喜欢坐的那张桌子有人,我就在旁边的那张桌子坐下。空调的风刚好吹着我的头,吹得我受不了。我就趁另外一桌的人吃好,自己把餐具拿开,换了过去。后来,我喜欢坐的那张桌子,那个人总算走了,餐具也被大妈收拾干净。我就又换到我喜欢坐的桌子上。我刚换完,那个中年妇女一边收拾餐具,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都换了3张桌子了!”我又惊呆了,知道她是在说我。我又没弄脏桌子,又没增加你的工作量,你管我换几张桌子呀。刚好,朋友来电话,我在电话里发泄了一通,把一腔怨气撒到她身上。
高温闷热的夏天,每个人都如一块烧红的热铁,火气很大,一触即发。
(本文作者为出版社编辑,业余写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