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略要之十二：长寿中国 并不等于健康中国
来源：毛大庆
文前案：
鉴于目前中国人口形势的严峻性，以及中央对于人口政策的最新调整趋势，《人口略要》系列文章，整体梳理了中国近现代人口发展的脉络，通过对相关数据、政策、社会现象的回顾、总结、分析，从生、老、病、死等人生四个阶段状态着手，提供更多的人口问题解题方案。这是系列文章的第12篇。
上一篇文章，我对中国老龄化社会需要突破传统年龄规则的用工策略进行了具体分析。
与企业用工问题相比，在正在加速的人口老龄化进程中，老龄人口的健康护理、疾病防护等问题同样值得重视。毕竟，无论处于何种年龄阶段，可以进入社会用工体系的最基本前提条件就是健康。
以这一话题为引，从本篇文章开始，中国人口问题专题进入与“病”相关问题的探讨，我将从老年人的健康状况、慢性病人口的现状、居家养老的安全隐患、医护储备人才不足等方面展开具体分析。
疫情往事中的护理隐患
根据世界卫生组织(WHO)的定义，长期护理(Long-TermCare，LTC)是指由非正规照料者（家人、朋友、邻居等）和专业人员（卫生、社会工作者和其他人员）进行的照料活动体系，藉由这一体系，得以保证缺乏完全自理能力的人能够根据个人的优先选择，保持较高的生活质量，并享有最大可能的独立、自主、参与、个人充实和人格尊严。
随着人口老龄化、乃至高龄化的快速发展，老年人口的失能问题日益凸显，导致需要照顾的老年群体规模不断增大，老年长期护理产业作为一种新兴服务业应运而生，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
老年护理是一个成熟的行业，但作为一个随着老龄化而兴起的产业，其中存在着很多薄弱环节和亟待破解的问题。
回想起两三年前疫情管控期间的中国社会，受到城市流动频率降低的影响，城市老龄人口的医护条件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限制。当时很多长期关注护理行业的人士即存在一种担忧：一旦疫情管控结束，老龄群体势必成为感染人群中的主要护理对象。而以中国的医护力量而言，医疗资源的挤兑以及由此引发的城市治理秩序问题，都是可以预见的隐患。
后来发生在绝大部分中国城市的事我们都知道了，诚如所预，一药难求、病房资源紧缺等突然爆发的社会问题，至今仍历历在目。
如今，疫情已经成为历史，但当时集中出现的很多问题却仍没有得到本质性的解决，由中国人口结构老龄化趋势和疫病后期的老年护理所引出的一个重要问题，就是老龄人口的医疗救治与长期护理。
我认为，中国必须从硬件到从业者等多方面进行系统化建设，才能应对越来越多的需要看护的老龄人口。
平均预期寿命上升中国已成长寿国家
在科技与医学水平迅速发展的时代，世界上绝大部分国家的国民寿命都有望或已经超过60岁，但生理年龄与健康年龄的错位依然明显。
研究显示，65岁以上人口的平均患病率大约是55岁以下人口平均患病率的3倍左右。
中国自古就有尊老敬老的传统美德，但是，随着社会文明的现代化，科技日益发展，信息高速发达的当下，很多老年人与社会、时代脱节严重，并且，由于生理机能的退化的现代工作技能的缺失，成为事实上的“弱者”。
为了避免在表达上产生年龄歧视的语境，世界上部分国家和地区不再使用“老年”一词，比如日本称“高龄”，中国台湾、中国香港地区习惯以“长者”称呼老龄人口。
1982年，中国参加第一次《老龄问题世界大会》时，从联合国译文中引进了“老龄”一词，由此广泛应用于各个社会领域与文字表达中。
据国家统计局透露，2015年中国人口平均预期寿命已达76.34岁，其中男性为73.64岁，女性为79.34岁，超过了2014年世界人均预期寿命71.5岁的水平，也超过了发展中国家人均预期寿命69.8岁和中等收入国家73.8岁的水平。
2018年，中国人均预期寿命为77岁，是世界上人口寿命增长最快的国家之一，已经进入长寿国家之列。
从2015年到2019年，中国居民人均预期寿命从76.3岁提高到77.3岁，到了2021年初，中国人均预期寿命从76.3岁提高到77.3岁，提高了1岁。政府工作报告在“十四五”规划目标任务概述中提出，人均预期寿命再提高1岁[8]。
据2022年初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印发的《“十四五”公共服务规划》显示，到2025年，中国人均预期寿命将达到78.3岁，同时，配套的养老机构护理型床位占比达55%，新建城区、居住(小)区配套建设养老服务设施达标率100%，基本养老保险参保率达95%，养老服务床位总量约1000万张。人均体育场地面积2.6平方米。
在此基础上，《健康中国2030年规划纲要》中提出的目标是，2030年，中国主要健康指标要进入中高收入国家行列，人均预期寿命较目前再增加3岁，达到79岁——这意味着中国将要达到发达国家的健康水平。
经济大省“长寿不健康”现象普遍
这里要简单厘清一下“平均预期寿命”与“平均寿命”的区别。
人的寿命是一个动态变化非常敏感的熟知，只能通过限定各种条件之后实现预期测算，因此，人口平均预期寿命指的是，假定当前分年龄死亡率保持不变，同一时期出生的人预期能继续生存的平均年数。
打个比方，2018年的平均预期寿命，只针对2018年的出生人口，而不包括其他年份出生的人口。
本文撰写时，距离2030年仅有不到六年时间，但是，中国距离健康长寿国家的目标还有相当长的道路要走。我们必须承认的事实是，中国虽然进入了长寿时代，但没有进入健康长寿时代，当然，这也是符合人类社会发展规律的。
我曾在中国人口专题文章的前序篇章中提到，计划生育的基本国策加速了中国人口老龄化的趋势，同时，随着中国经济的发展，人民健康水平普遍提升，死亡率大幅降低，提高了人口平均寿命。但是，由于卫生事业整体上仍有待提升，很多中老年人口还没有养成健康生活的康养意识，因此，健康增进仍然相对缓慢。
2016年10月，全国老龄办发布《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成果》，其中对中国老年人口的性别和年龄结构、经济状况、医疗卫生情况及老龄产业市场等情况的最新抽样调查结果。报告显示，在老年人健康状况不断改善的同时，仍然有18.3%的老年人为失能、半失能状态，总数达4063万人。老年人的家庭环境不适应老年人身体状况变化的超过了6成。
2021年，中国启动第五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但相关数据至今仍未全面向社会公布，不过，已有媒体公开了部分数据：在江苏省的老年人群体中，患有一种以上慢性病的占比达79.4%，“长寿不健康”的现象较为普遍，健康老龄化亟待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
作为中国经济最发达的省份之一（2023年GDP排名第二，仅次于广东省），江苏省的老年健康状况尚且如此，其他省份的情况也不可能太过乐观。
不久前发布的《中国老年健康报告》提供的数据亦可支撑这一结论：过去十年间，中国高血压、糖尿病、血脂异常等三种慢性病的患病率上升，这意味着基于这三个指标的老年健康状况非但没有改善，反而仍在恶化，其中糖尿病的患病率上升最快，十年间上升了35%，这三种病往往跟生活水平提升后营养过剩以及不良的生活方式有关。
另一个值得参考的数据来自民政部下属研究机构中民社会救助研究院发布的《中国老年人走失状况调查报告》：中国每年走失的老人约有50万人，平均每天走失约1370人。失智和缺乏照料成为老人走失的主因。
一个好的趋势是，2017年的《中国居民健康素养监测报告》显示，中国居民健康素养水平为14.18%。而到了2022年，根据国家卫健委公布的数据，我国居民健康素养水平已达到27.78%，呈现稳步提升态势。
在正在进入长寿社会的中国，如何迅速搭建着眼于未来的医护保障体系，是中国人口老龄化课题中无法绕过的一个重要环节。
下篇预告
慢病通常是指慢性非传染性疾病。慢性疾病的特征是起病缓、病程长，常反复发作，治疗效果常不显著，有些慢病几乎不能治愈，其中主要包括心血管疾病、肿瘤、神经系统疾病、糖尿病、慢性骨关节疾病、营养状况相关疾病等，通常指不构成传染、具有长期积累形成疾病形态损害的疾病的总称。
下一篇文章将就中国老年人的慢病问题进行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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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大庆博士，人口学、城市更新与区域经济学学者，注册建筑师，专栏作家。
优客工场（纳斯达克：UK)创始人，优享创智(共享际）创始人。
任中国科协八届、九届、十届全国委员会委员、九三学社中央促创委副主任、北京市人民政府专家顾问、北京市政协港澳台侨工作顾问、盘古智库学术委员副主任、中国与全球化智库常务理事、中国建筑学会专家库专家。
著有《城市更新空间内容探索》、《城市人居生活质量评价体系研究》、《永不可及的美好》、《无处安放的童年》、《一口气读懂新加坡》，译著《奔跑的力量》、《朝圣波士顿马拉松》、《鞋狗》、《为谁留的空椅子》、《凿开公司间的隔栅》、《布隆伯格传》、《成就斜杠人生》、《全黑军团》、《发明：詹姆斯·戴森的创造之旅》、《进无止境》、《高成长思维》、《全球新常态》。
马拉松爱好者，中国探险协会百马跑者分会会长、“毛线团”公益跑团创始人。截至2024年6月，已完成全程马拉松205场。荣获2016年CCTV体坛风云人物体育精神奖（提名奖）、2017年“中国马拉松年度人物”荣誉称号，2022年2月受邀作为2022北京冬奥会第97棒火炬手传递奥运圣火，2023年第七届世界马拉松WMC777完赛选手，第十届“中国当代徐霞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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