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花近一分钟”，手机“阻碍”我从第三方下载App？

“从第三方下载App，一路收到提示，建议到应用商店下载、还得输入手机密码、摸索更改手机设置、确认‘了解风险’才能安装，不知道的还以为搁这儿做任务呢，挺离谱的。”近日，一位手机用户对中新经纬表示，自己从第三方渠道下载的App历经多道“关卡”，到最后还用不了，“真的好崩溃”。

近期，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基金会召开手机应用软件市场公平竞争与消费者权益保护相关问题研讨会，针对手机厂商拦截第三方应用下载的问题，呼吁有关部门进一步关注当前应用软件下载中的种种现象和问题。

多个手机厂商客服对中新经纬表示，出于安全考虑，对于从第三方渠道下载的App，系统会给予风险提醒。这种设置背后，为何引发争议？

在北京生活的田田（化名）近期需要下载一款工作相关的App。起初，她使用手机自带的应用商城搜索，发现只有名字类似的App。随后田田通过浏览器下载并安装该App，此时，系统弹出“纯净模式增强防护下，仅支持安装经过应用市场安全检测的应用”的安全提醒，同时在下方给出了“了解纯净模式”“查找类似应用”与“取消”的选择。

据介绍，“纯净模式”是手机避免收到恶意应用侵扰，保护隐私安全的系统保护机制。在“纯净模式”下，安装非官方应用市场来源的应用将收到安全提醒。

田田并未找到“继续安装”的按钮，只得关闭“纯净模式”的“增强防护”。关闭后，页面才出现“继续安装”的按钮，在点击“继续安装”之前，还需要点击确认“已了解此应用未经检测，可能存在风险，您可以设置是否移入‘应用管控中心’”，同时页面提示了该App涉及的权限，如媒体文件、相机、通讯录等，最后还需要田田输入手机密码才能继续安装。

“这个模式可以防止不小心下载一些乱七八糟的程序。”田田对中新经纬表示。

不过也有网友表示很无奈，认为这是多此一举，“感觉是在行保护之名剥夺用户选择权”“风险的确有，但下载过程很繁琐”。

中新经纬尝试在手机上安装一款手游App，从手机应用商店下载，只需要点击“安装”，大概1分30秒的时间，该App就完成了下载与安装的流程；而从浏览器下载、安装，耗时多了将近1分钟，除了走了一遍上述流程，完成安装打开App后，界面显示“应用SDK（软件开发工具）版本过低，无法正常运行，请及时更新或联系开发者”，随后又弹出“连接服务器失败，请检查网络是否正常进入游戏”的提示。

也有不少用户反映，手机用户通过第三方渠道下载安装App的过程中，会收到来自手机的风险提示，甚至下载安装后也会出现自动关闭App进程、限制App联网等情况，有些App在按照系统提示一番操作后也安装不了。

背后是“流量之争”？

中新经纬近日以用户的身份致电苹果、vivo、小米等官网客服进行咨询，多个品牌客服表示，出于安全考虑，对于从第三方渠道下载的App，系统会在其下载和安装过程给予风险提醒。

苹果客服表示，在AppleStore上架的App需要工商部门的信息备案，也要符合Apple的媒体条款与条件。为了安全性考虑，部分App可能没有在AppleStore上架，也无法从第三方渠道成功安装。

vivo在今年3月发布的《第三方应用安装异常的处理方法》中表示，应用商店已包含市场上的大多数软件，但部分软件因存在病毒或功能问题，或因政策原因不提供下载。除此之外还有部分软件开发者未上传至vivo应用商店，建议通过其他正规第三方应用市场下载安装。

若通过其他第三方渠道（非应用商店）安装应用，系统提示“未安装或安装失败”，vivo表示，可能是未开启“安装未知应用”，导致软件安装失败；若提示“发现高危病毒，系统已禁止安装”，是系统检测到应用存在风险，安装此应用可能导致手机出现异常，因此自动禁止了应用的安装。

小米客服对中新经纬表示，通过浏览器下载软件时遇到的安全警告问题是因为手机开启了“纯净模式”，该模式会对非官方应用市场下载的App进行限制，以提高手机安全，减少下载具有潜在风险的App，解决方法是关闭纯净模式，若仍无法下载，需联系软件开发商。

DCCI互联网研究院院长刘兴亮对中新经纬表示，手机系统对从第三方渠道下载的软件进行“风险提醒”，实质是一场“流量之争”。

“交易待遇的不同和不公会妨碍手机行业、智能产业的健康发展。”刘兴亮指出。

中国互联网协会法工委副秘书长、中消协律师胡钢在接受中新经纬采访时也表示，智能终端弹出的风险提示可能来自于操作系统、安全软件运营商、浏览器运营商等，这些提示有一定合理性，因为来自第三方渠道的软件并没有经过前述相关程序或软件运营商的检验，这种提示真实与否均有可能。

更为核心的原因，胡钢认为，是软件的分发与平台税挂钩，如“苹果税”。所谓“苹果税”指的是渠道分成，通常来说，苹果对其App开发者的数字商品和服务收取高达30%的佣金，2020年开始对中小开发者（年收入在100万美元以下）的抽成降为15%。

“相关的风险提示和手机厂商可能获得的抽成收益存在强烈的正相关，这也反映了风险提示本身可能出于平台强大的利益驱动，而不仅考虑用户本身的安全性。”胡钢表示。

“明确App安全审查责任主体”

近日，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基金会围绕手机厂商拦截第三方应用下载的行为对市场环境、消费体验、行业发展等方面的影响，召开研讨会。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基金会认为，手机根权限不应作为竞争的技术手段，从技术本身来看，系统根权限可以对手机系统文件或者设置执行读写、修改等操作，也被称为超级用户权限，是影响手机系统安全稳定运行的重要因素。因此，根权限不能随意向第三方开放本身没有问题，但与此同时，作为系统提供者的厂商不能利用手中的“root权限”对来源于其他渠道的软件进行不合理限制，从而将其“武器化”作为一种竞争手段使用。

另外，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基金会认为，从市场竞争的角度来看，应用软件下载使用本质上是一种服务消费。手机厂商与第三方应用商同为服务提供者，双方在市场中的地位应当是平等的，为消费者提供服务过程中所享有的权利义务也应当相同。也就是说，出于对消费者信息安全考虑，给出安全提示以降低风险的行为本身是合理的，但提示本身不应反复出现或无法绕过，从而避免此种竞争行为事实上成为手机厂商利用自身技术优势为其他经营者提供服务设置障碍，损害其他经营者的合法权益。这种提示对其他竞争者提供服务已经起到了一定的拦截或阻碍作用，就好比餐厅老板在他人饭店门口安装通行闸机一样，显然与市场经济秩序和公平竞争原则相背离。

今年9月1日起，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的《网络反不正当竞争暂行规定》将实施。规定明确，具有竞争优势的平台经营者没有正当理由，不得利用技术手段，滥用后台交易数据、流量等信息优势以及管理规则，通过屏蔽第三方经营信息、不正当干扰商品展示顺序等方式，妨碍、破坏其他经营者合法提供的网络产品或者服务正常运行，扰乱市场公平竞争秩序。

用户下载时不断收到安全提示，或者被引流到手机自带的应用商店，手机厂商此举是否属于不正当竞争与垄断行为？

北京嘉潍律师事务所律师赵占领对中新经纬表示，是否构成不正当竞争，关键看风险提示内容是否属实、是否有相应的证据支持，如没有证据支持，则涉嫌构成不正当竞争。

至于是否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垄断行为，赵占领表示，需要首先界定相关市场，认定经营者在该相关市场具有市场支配地位，这是认定经营者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前提。如果经营者不具有市场支配地位，则不可能构成滥用市场支配地位这种垄断行为。

在胡钢看来，终端弹出的风险提示也可能存在滥用市场支配地位或市场优势地位的情况，需要持续加强相关的反垄断审查监管，使市场更加公平、有序和繁荣。

上海市消费者权益保护基金会也呼吁，有关部门进一步关注当前应用软件下载中的种种现象和问题，明确App安全审查责任主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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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琬斯 编辑：李晓萱责编：常涛罗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