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商品观察｜单棵白菜售价近200元！韩国泡菜产业链困境何解？
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舒晓婷北京报道
韩国政府从中国进口白菜，以期缓解国内供需紧张、平抑价格涨幅。
据央视财经报道，首批约16吨规模的中国产大白菜将于9月27日运抵韩国，接下来将根据中国产地情况扩大进口量。
韩国农水产食品流通公社（aT）相关负责人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称，本次进口的16吨白菜主要将供向韩国国内的泡菜生产企业及餐饮企业，暂不计划直接向消费者进行销售。aT方面还透露，韩国政府将通过向种植白菜的韩国农户提供高达40%的补贴，以及向农协等韩国大型农产品销售平台提供补贴等方式，力争在10月-11月解决白菜供需困难。
近段时间以来，韩国国内白菜单日平均零售价格同比涨幅在50%以上。aT公布的数据显示，9月24日韩国白菜的平均零售价格为9474韩元，同比上涨53%。
白菜价格推高泡菜成本。aT相关负责人告诉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根据其掌握的数据，以今年9月为准，韩国普通民众要制作一套最常食用的白菜泡菜10kg，需要支付的费用接近10万韩元（约合600元），这相较收成正常的往年高30%~50%。
韩国政府将白菜价格上涨的原因归结为“异常气候”，称受高温天气影响，白菜收成不佳，导致供应减少。韩国气象局本月早些时候表示，今年韩国经历了半个世纪前有记录以来的最高夏季平均气温。
韩国高丽大学全球化事务校长特别顾问、对外经济贸易大学朝鲜半岛问题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权小星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称，近年来，由于白菜成本增加，加之人口老龄化及消费习惯的变化，自行腌制泡菜和购买成品泡菜的成本差距不断缩小，韩国民众及餐饮企业食用袋装成品泡菜的比例爆发式增加。在此背景下，白菜销售主要取决于大批量采购，而韩国国内农产品物流运输高度密集化，农民高度依赖政府补贴以及物流企业的产能。因此，像白菜这样具有季节性与大宗交易属性的农作物，其价格必然会大起大落。
“国民蔬菜”变“金菜”
“新城周边菜场较少，这里的百姓习惯到超市或百货商店购买蔬菜、生鲜，虽然价格确实会偏高一些，但近几年白菜价格涨幅依旧超出了想象，甚至逼迫我们不得不放弃原有的饮食习惯。”居住在韩国京畿道的专职家庭主妇朴美贞（音译）向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展示了她家附近大型商超APP截图。截图显示，9月25日一棵白菜的价格为35700韩元，约合188.5元。
权小星指出，韩国国内白菜价格暴涨，主要受天气、泡菜腌制高峰期、农业产业链调整等供需因素叠加影响。韩国国内的白菜种植量中，40%是在海拔超过600米的江原道高山地区种植的高山白菜，而韩国民众传统意义上大规模腌制泡菜的高峰期在9月-10月。通常，高山白菜8月-9月收割，起到在首轮白菜需求高峰期稳定价格的作用。但是，今年产地出现异常高温进而影响收成，供不应求提振价格。
此外，长期以来，韩国农业受限于本国国土面积和气候条件，种植业多为种植单一或极少数品种，且产地较为密集，这也导致韩国农畜牧业面临病虫害挑战更加脆弱，容易影响产量，并迅速传导至消费者物价。
白菜是制作泡菜的重要原料，泡菜是韩国民众日常饮食中不可或缺的基础搭配。白菜价格涨幅凶猛，在高成本与饮食偏好之间，如何抉择？
朴美贞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说：“白菜加上辣椒粉、调味料、虾米、梨汁等材料的成本，核算下来做一次泡菜需要花费10万韩元-15万韩元。这和十年前我刚做家庭主妇时已经相差3倍左右。”
朴美贞坦言，随着白菜价格多次出现大规模涨幅，加之腌制泡菜的辛劳，她这样的家庭主妇已经转向了成品泡菜产品。听说很多朋友家里都放弃了吃泡菜的习惯，特别是那些孩子很多的家庭。“如果不是因为我的丈夫坚持认为一顿饭不能没有米饭和泡菜，我可能也要放弃在家里摆上泡菜了。”
泡菜成本上涨带来的压力，促使一些餐厅寻求替代方案。在韩国首尔市中区运营一家韩餐馆的张美英（音译）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称，五年前，白菜价格大涨期间，她开始放弃亲自腌制泡菜，转而购买袋装泡菜。三年前，她开始选用中国生产的成袋泡菜。
“我做过计算，自从选用中国生产的泡菜之后，成本比五年前自己购买白菜腌制泡菜低将近25%，而且可以节省劳动力。”张美英称，之前为了维持“韩国产泡菜”，尝试过在白菜涨价期间推出萝卜、大头菜等替代泡菜，但顾客还是对白菜泡菜有较高的诉求。考虑到成本，最后选择向顾客提供中国生产的白菜泡菜。
“虽然一些顾客对于泡菜产自中国有疑问，但泡菜毕竟只是副菜。除非是从事泡菜相关料理的韩餐馆，否则，泡菜也不会成为消费者选择餐厅的决定性因素。对于餐厅来说，能够持续经营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张美英称。
从现实层面来看，韩国国内餐饮物价上升，泡菜作为韩餐的基本配菜需要维持无限供应。在此背景下，中国生产的成袋泡菜因其具有的成本优势，成为餐饮从业者不得不做的必选题。
根据韩国饮食业中央会首尔分会的一项调查，64%的成员餐厅表示，在白菜涨价期间推出或曾考虑推出“大头菜泡菜”等替代品，但最后因为客户的不满而未持续实施。另外，78%的成员餐厅坦言，目前正在使用或考虑使用生产自中国的泡菜，来替代自行腌制或购买韩国本土的泡菜。
供应缺口何解？
为了缓解供需紧张、稳定白菜价格，韩国政府委托韩国农水产食品流通公社（aT）从中国进口一批白菜。aT是韩国规模最大的农水产食品流通企业，同时负责韩国进口农水产品采购等事务。
aT相关负责人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表示，韩国政府此次从中国进口的首批白菜约为16吨，后续将根据中国产地情况扩大进口量。本次进口的白菜主要将供向韩国国内的泡菜生产企业及餐饮企业，暂不计划直接向消费者进行销售。
权小星分析，韩国政府秉持中国生产泡菜仅向餐饮企业和泡菜生产企业流通的大原则，主要是为了保护本国农产品产业，进而维护泡菜产业链供应链。但是，从目前的趋势看，韩国国内吸引外国劳工进入农村一线生产的“季节就业制”效果仍有限。“在劳动力缺口仍在的情况下，白菜价格的大起大落会导致家庭用户家中自行腌制和购买成品泡菜的成本发生逆转，可能反向导致更多家庭用户放弃韩国本土的‘高价白菜’，甚至对泡菜产业链的其他本土产品形成连带打击。”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是自2010年以来，韩国政府第五次以政府统一采购的形式进口中国的白菜。根据aT的统计数据，韩国政府此前四次进口中国白菜的规模分别为：2010年（162吨）、2011年（1811吨）、2012年（659吨）、2022年（1507吨）。
农业农村部农村经济研究中心研究员姜楠对21世纪经济报道记者指出，韩国国内供应不足必然带来韩国白菜和泡菜进口量增加，而中国一直以来都是韩国白菜和泡菜的主要来源地。短期内，韩国预计进一步扩大白菜和泡菜的进口量，以满足国内市场供应。同时，也将增加从中国的进口量。
在中国社会科学院农村发展研究所农产品贸易与政策研究室主任胡冰川看来，中国白菜与白菜泡菜供应充足，完全可以支撑韩国的进口需求。后续，如果中国对韩白菜出口持续扩大，将有助于缓解韩国白菜供应缺口、稳定其国内白菜价格。
aT相关负责人指出，由于今年降雨次数的增加，且相较于往年白菜的种植面积有小幅下降，因此，即便是进入秋季白菜收割期，也很难彻底逆转价格涨势。aT的统计数据显示，泡菜用秋白菜的种植面积为12870公顷，同比减少2%，较此前五年平均水平减少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