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不好这部歌剧,我们就对不起江姐”

2024-09-27 16:06:25 - 环球网

来源:北京日报

记者高倩

“红岩上红梅开,千里冰霜脚下踩。三九严寒何所惧,一片丹心向阳开……”作为歌剧《江姐》的主题歌,《红梅赞》历经60载依然动人心魄。红梅凌寒盛开,一如29岁时牺牲在胜利前夜的共产党员江姐,柔美却坚韧刚强,有一身傲雪凌霜的铮铮铁骨。

自1964年首演以来,音乐动人、立意高远的《江姐》早已成为我国民族歌剧发展史上的一座丰碑,在著名作曲家羊鸣心底,它同样意义非凡。90岁的羊鸣提笔创作数十载,写下《我爱祖国的蓝天》《兵哥哥》等许多脍炙人口的作品,但要问最难忘、最动情的一部,歌剧《江姐》永远会是那个脱口而出的答案。

“写不好这部歌剧,我们就对不起江姐”

“写不好这部歌剧,我们就对不起江姐”

人物寄语

音乐就在人民当中,我们创作的音乐,绝不强加于人。只把作品当作任务来完成,是行不通的。创作者要真正投入,要把心都交出来。——羊鸣

“写不好这部歌剧,我们就对不起江姐”

“写不好这部歌剧,我们就对不起江姐”

歌剧《江姐》舞台艺术片剧照。

从民族音乐中提炼神韵

20世纪60年代,罗广斌、杨益言创作的长篇小说《红岩》出版,无数读者被江姐的事迹深深触动,其中也包括当时空军政治部文工团里几个热血的年轻人。那段时间,文工团创作组写了一部小歌剧《刘四姐》,反响很好,大家兴致高涨,想再接再厉。他们把目光投向了《红岩》中的江姐,只用18天,剧作家阎肃便完成了歌剧《江姐》的剧本初稿,相较之下,音乐部分的创作要坎坷得多。

起初,羊鸣与作曲家姜春阳历时一年交出了一稿,却被领导彻底否定,“一个音符也不要留”。不留情面的批评当头砸来,羊鸣和姜春阳都流泪了。后来,为了更加贴近江姐的人物原型,四川籍作曲家金砂也加入创作。他们和阎肃一起南下采风,走访江姐生前的战友,并参观了渣滓洞、白公馆、华蓥山等旧址。在关押过先烈的牢房里,羊鸣见到了老虎凳、竹签等刑具。

再次提笔时,大家决定从川剧中寻找灵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然而,因为“靠”得太过,对四川音乐元素生搬硬套,这版“筋骨有余、柔情不足”的音乐仍然没能得到领导的肯定。作曲家们再度启程,除了四川,又去了江南一带,吸收越剧、杭剧、婺剧等当地音乐的元素。民间戏曲的表现手法、板腔等精华融汇成了《江姐》的音乐基调,是与西洋歌剧截然不同的另一种神韵。

《红梅赞》修改20余遍

歌剧《江姐》中,经典唱段很多,《五洲人民齐欢笑》《我为共产主义把青春贡献》《绣红旗》等无不深入人心,但最令人回味的,莫过于主题歌《红梅赞》。一般来说,歌剧创作要先有主题,后有咏叹调,但《江姐》的主题迟迟定不下来。

始终关注《江姐》的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将军曾留学国外,对歌剧创作很有见地,他说:“没有主题歌,就提不起神。”主题歌一定要成为《江姐》的点睛之笔。阎肃试着写了一段“行船长江上,哪怕风和浪,风吹雨打也平常,心中自有红太阳,我们握紧舵、划好桨,向着目标奔向前方”的歌词,大家看了,都不太满意,因为它“只有概念,缺乏形象和艺术语言”。“没有好的歌词,我们怎么作曲呢?领导压我们,我们就压阎肃。”当时的紧张和压力,如今回忆起来已是笑谈。羊鸣记得,阎肃有时大半夜兴冲冲地拿着剧本来找他,被挑了毛病后,气得“咣”地关上门,抱怨道:“真难伺候!”羊鸣只能劝慰战友:“不是我们难伺候,是咱们要对观众负责。”

被逼到“走投无路”时,阎肃从兜里掏出两个月前写的一段关于梅花的歌词,朗读起来:“红梅花儿开,朵朵放光彩……”傲雪凌霜的红梅意象,一下子抓住了羊鸣,从精神到形象,梅花都能和江姐联系起来,正像她的化身。音乐的灵感来了!“那真是从血液里喷出来的东西。”羊鸣感慨。《红梅赞》虽然时长只有几分钟,但创作时8次易稿,修改20余遍,“每个音符都不放过”。以“红岩上红梅开”一句为例,羊鸣至今依然能唱出它的演变过程。最初,这一句的旋律取自江姐初登场时的“看长江”,但听起来有些简单,不够抓人,要再美点,于是“红梅”提高了小二度。听来听去,还是不够,那就再给它“甩”一次。反复推敲后,一个个音符如待放的花苞般层层展开,直至凌寒盛放,荡气回肠——江姐作为革命者的刚毅与作为女性的柔情,在音乐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60年《江姐》传唱不息

呕心沥血的《红梅赞》写完了,但它真的能如愿在群众中传唱开来吗?谁也不敢保证。一天,在文工团位于灯市口同福夹道的大院一角,传来了《红梅赞》的哼唱,原来,文工团每天排练,动听的旋律就这么“灌”到了一位炊事员的耳朵里,切菜时,他情不自禁地唱起了《红梅赞》。“应该可以了!”面对即将到来的公演,大家有了更多信心。

1964年9月,歌剧《江姐》在北京首演,轰动一时,当年10月,毛主席、周总理等党和国家领导人观看了《江姐》。后来,《江姐》到南京、上海等地巡演,所到之处,场场爆满。刘亚楼将军让羊鸣等人趁热打铁,又创作了一部藏族题材的歌剧《风云前哨》。等羊鸣从藏地归来再到上海时,电台循环播放《红梅赞》,小孩子们跳皮筋也唱着《红梅赞》,人们的手帕上是《红梅赞》的歌词,连商店里卖的暖瓶都印着一枝梅……

多年来,传唱不息的《江姐》感动了很多人,也鼓舞了很多人,“七一勋章”获得者张桂梅便是其中一位。“江姐是我一生的榜样,小说《红岩》和歌剧《江姐》是我心中的经典,我最爱唱的就是《红梅赞》。”张桂梅这样说过。空政第二代和第五代“江姐”的饰演者孙少兰、王莉曾从北京赶到云南省丽江华坪女子高级中学与张桂梅相见,并赠以精心收藏的歌剧《江姐》总谱。轻轻翻阅着曲谱和歌词,张桂梅的眼睛亮了,她指着一个段落兴奋地说:“看这里,这是《看长江》。”随后,她的歌声回响在校园里:“看长江,战歌掀起千层浪。望山城,红灯闪闪雾茫茫……”张桂梅回忆起当年在宣传队里唱《江姐》的经历,细算起来,她的“资历”比孙少兰还要深厚。

歌剧《江姐》为什么如此成功?多年来,有关的评论数不胜数:因为它融汇了民族音乐的精华,亲近人民大众;因为它的人物塑造立体,哪怕叛徒甫志高也并非脸谱化的角色……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羊鸣始终不忘,那是当年的创作者共同许下的重逾千金的承诺:“写不好这部歌剧,我们就对不起江姐。”

人物肖像由记者方非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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