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中文系的人

2024-07-18 05:15:07 - 齐鲁晚报

读中文系的人

□白湖

“少年时期的文学生活,那些读中文系的人领我走过的路,像行进的火车车窗外的风景,闪过少年的我的眼前,我可能睡着,可能遗忘,可能彼时无法完全理解,但事实上,那些风景永远不曾熄灭,它们像接连点燃的火柴,微光连续起幽暗中亦明亮的路,指引我走到这里。”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老师朱婧写过一篇散文《读中文系的人》,文题取自另一位中文系教授林文月的同名散文。

这段文字,让我一见如故。我也是一个读中文系的人,我也是曾经被指引与照亮的人。只是惭愧,我当年选择中文系完全是因为数学不好,想学英语专业又因为性格内向不爱开口而作罢。看起来像是无可奈何的选择,现在回想起来,却会暗自庆幸,幸好当年读了中文系,它已慢慢地成为我一生的热爱所在。

时光倏忽,这个夏天,朋友的孩子也到了选择专业的紧要时期,她四处寻求建议,也算是为人父母之幸福的烦恼,那么,孩子的意见是什么呢?虽然互联网时代信息多到眼花缭乱,孩子们的专业选择,似乎仍以孩子所擅长以及所热爱为价值参考,又或者,以排除法,不能和可能一一排列,最后的选择水到渠成,皆大欢喜。

很多时候,看起来复杂的选项,若不急不躁细细想过,便会明白,当下的选择已经是能力范围内最好的选择。

和我一样当年选择读中文系的人,他们后续的故事又是怎样呢?

时光倒退,我那时最热门的专业,是生命科学、计算机、法律、新闻,还有外语专业,我一位老乡是法律系高材生,周末我们一起去听讲座,回宿舍路上,听他滔滔不绝讲一些法律专业知识,我常常为自己插不上一句嘴而自惭形秽。学中文的四年,也几乎是默默无闻的四年。没有天之骄子的光环,只有脚踏实地、老老实实地读书。我们的学校有一座漂亮而古老的图书馆,琉璃屋檐,灰色大理石外观,四壁是阔大的落地窗,我和我的中文系同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坐在图书馆读了大量古今中外的优秀书籍,至今想起来激动不已,那是太美好的青春年华。

大学毕业,我随男友来到济南定居,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竟渐渐开始了写作生涯,也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当年读中文系沉浸式的阅读无疑是我日后写作的根基。阅读,在阅读中的思考,无论严寒或酷暑笔耕不辍,全力以赴地执着与勇气,这些最基本的文学素养,至今滋养着我,激励着我。

同窗好友中最励志的是Peony,大学时我曾与她击掌为盟,大学毕业后一起去西部支教,抱歉得很,我那时百分之百的恋爱脑,一毕业就结婚,西部支教也就不了了之。Peony却志向坚定,孤身一人去偏远山区整整当了一年中学老师。后来,更是意志顽强,不折不挠一直读到比较文学博士。当年一起在著名的樱花城堡下留影的中文系女生,只有她始终不曾动摇对文学的热爱。她功底最深的是古典文学,但现在,她对西方文学造诣日深,就像武侠小说里的武林高手,已打通东西方文学的任督二脉,是让我们深深敬佩的存在。

Plum是一位爱笑的女生,一笑起来眉眼弯弯,妩媚动人。Plum本科毕业后考取教育硕士,后去高校当辅导员,聪明、热心、热情,是深受学生也深受我们这群老同学喜爱的花儿一样的女子。这之后,Plum又考取心理咨询师,线上线下忙碌着心理咨询工作,她的口才一直很好,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当年读中文系所学并未白费。

另外两位年龄较小的Rose和Tulip思维活跃,不走寻常路,进公司做了白领丽人,文学于她们是人生路上华丽的点缀,她们后来的人生另有一番旖旎美丽的风景,与文学无关,但文学所蕴含的素养与审美无疑令她们受益匪浅。Rose喜欢带着老人孩子全世界旅行,Tulip则有一座漂亮的庭院,四季盛开着明媚的鲜花。

以世俗的眼光来看,我们这些当年读中文系的人,并没有多么耀眼的成绩或成就,不过是一群少不更事的年轻人,选择了一个冷门学科,自得其乐地读了四年书,尔后,因缘际会,各自走上了迥然不同的人生道路,但我们却无一例外在自己的小天地努力、充实、知足地过好每一天。

在网上看到一个小故事,叫“鼹鼠饮河,果腹而已”,一个小鼹鼠渴了,去一条小河沟喝水和去长江喝水,其实是一样的,因为它的目的,无非是填饱肚子而已。在自我重塑最重要的年纪,专业与专业的差异,远远没有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巨大。无论读的是热门专业还是冷门专业,你持之以恒的努力会给出最终的答案。

七月的盛夏,风是燥热的,人也是躁动的,我们很容易陷入心理懈怠与自我质疑中,或好高骛远,或妄自菲薄,或踌躇不前,不知道,未来在哪里。朱婧老师说:“鸡生蛋也好,蛋生鸡也罢,关键是,鸡得是真鸡,蛋得是真蛋。”我们选择专业,专业也在选择我们,我们与专业彼此成就。你要拿你所有的去换你所要的。

荆榛蔽芾,亦产蕙兰。这个夏日,祝愿每一个年轻的你,都找到自己的方向,都拥有自己的故事,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指引和照亮后来的人。

(本文作者为山东省作协会员,自由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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