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亿洗衣粉“跑路”后，4.49亿土地补偿款遭冻结，高管被查股价近“腰斩”，广州浪奇“有内鬼”？
在见识了獐子岛的扇贝跑了、皇台酒业的酒挥发掉了、雏鹰农牧的猪饿死了之后，这家陷入洗衣粉凭空消失的广州浪奇公司又引发连环大案……
1月27日晚间，广州浪奇发布公告称，其前任副董事长兼总经理陈建斌、前董事会秘书王志刚因涉嫌职务违法，目前已被监察机关立案调查。在此之前，2020年11月，广州市纪委监委宣布，傅勇国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调查，而傅勇国正是广州浪奇的前任董事长。
自去年9月，广州浪奇宣告因资金状况紧张出现部分债务逾期，之后又发生了5.72亿元的存货“离奇失踪案”。如今广州浪奇的存货风险依然高悬，债务“黑洞”也越来越大，因债务逾期及涉及相关诉讼事项影响，广州浪奇融资能力及资金状况、部分业务的开展均受到一定影响。
另外，鉴于广州浪奇当前面临的债务逾期、诉讼等风险事项，公司部分土地收储款项被暂扣。
风波之下，广州浪奇的总市值在4个月的时间里已经腰斩。
01
前任总经理和董秘遭立案调查
1月27日晚间，广州浪奇发布公告称，“公司前任副董事长兼总经理陈建斌、前董事会秘书王志刚因涉嫌职务违法，目前已被监察机关立案调查。”
公告中，广州浪奇还提到，针对贸易业务涉及的存货风险、应收预付等债权债务、公司相关人员涉嫌刑事犯罪及违法违纪的有关事项，监察机关、公安机关等有关部门的调查和侦查工作仍在进行中。
陈建斌于1968年出生，工程师，经济师，本科毕业。他曾任广州市浪奇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助理，董事会秘书，副总经理，总经理，第八届董事会董事、副董事长；后来又担任广州市浪奇实业股份有限公司第九届董事会副董事长，兼任广州百花香料股份有限公司董事、广州双鱼体育用品集团有限公司董事。
2020年4月，陈建斌因工作调动，调任广州轻工工贸集团有限公司，辞去广州浪奇总经理的职务。截至2020年4月28日，陈建斌持有广州浪奇股份165720股。
王志刚于1973年出生，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专家，本科毕业。他曾在广州市浪奇实业股份有限公司液洗厂、技术部和研究所等部门任职，分别从事生产工艺管理、技术改造、标准化工作和日化新产品开发等技术研发和管理工作。他曾任广州浪奇MES项目组经理、研究所副所长，从事生物新材料的技术开发应用工作和技术管理工作，辽宁浪奇实业有限公司监事。
2014年6月起，王志刚担任广州浪奇投资总监，从事公司投资项目开发、高层次人才管理和技术合作等工作，自2015年4月起任广州浪奇董事会秘书。他还兼任广州市奇宁化工有限公司董事、江苏琦衡农化科技有限公司董事、广东奇化化工交易中心股份有限公司董事长、广州奇化有限公司董事长、广州汇垠浪奇股权投资基金管理有限公司董事。
2020年7月30日，王志刚在任期届满后，不再担任广州浪奇董事会秘书职务。截至2020年7月31日，王志刚持有广州浪奇股份16600股。
02
近9亿洗衣粉不翼而飞，广州浪奇陷“罗生门”
广州浪奇存货的“不翼而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时网友们表示：“比扇贝还神奇”、“洗衣粉也有脚”？
此前，广州浪奇2020年9月27日晚间公告称，公司及子公司在瑞丽仓、辉丰仓库存货出现了问题。广州浪奇称，其部分库存货物可能涉及风险。根据仓储合同，广州浪奇在两家对手公司的库区分别存储4.53亿元、1.19亿元存货，但却无法展开货物盘点工作。而在沟通之下，两家公司均否认保管有广州浪奇存储的货物。
此后，两家仓储公司均宣称“未签订仓储合同”、“没有看到货物”等，对存货情况矢口否认。此外，相关对手方缺少仓储资质、公司破产、存储地址与广州浪奇参股公司一致等诸多问题一再被媒体曝光。
那么，实情究竟如何？根据广州证监局调查：
2019年7月，广州浪奇与辉丰公司签订了4份《仓储合同》，与鸿燊公司签订《物流外包仓储合同》。
2020年1月，广州浪奇工作人员会同审计人员对存货进行了实地盘点。
2020年3月至7月期间，鸿燊公司先后5次通过《瑞丽（鸿燊）盘点表》对存放物料种类及数量予以确认，辉丰公司先后4次通过《辉丰盘点表》对存放物料种类及数量予以确认。
2020年5月、8月，广州浪奇工作人员先后两次前往辉丰仓、瑞丽仓开展存货盘点，其中对辉丰仓存货，因与辉丰公司未联系好未能进入仓库实施盘点；对瑞丽仓存货，因仓库现场条件简陋、储罐无取样口而未能完成盘点。
至2020年9月，两家公司在回函、访谈中开始表示未签订合同或未存储货物。最终，广东证监局以未及时履行信披义务，对广州浪奇及相关负责人出具警示函。
在2020年9月发现库存货物存在风险后，广州浪奇组建了存货清查小组开展全面核查。
截至2020年年底，广州浪奇掌握证据表明贸易业务存在账实不符的第三方仓库存货金额及其他账实不符已发出商品金额累计达到8.98亿元。
具体来看，广州浪奇在四川库存的大量磷矿、磷矿粉无法核查，且2428吨黄磷被存储方私自销售。除了存货外，广州浪奇还对相关方共有1.35亿元的应收预付款，已全部逾期。而上述存储、交易的公司实控人均为姚之琦，已因涉嫌犯罪被广州警方立案侦查。
三方各执一词
除了广州浪奇，涉事的两家企业，分别是江苏鸿燊物流有限公司（下称“鸿燊公司”）和江苏辉丰石化有限公司（下称“辉丰公司”），货仓分别为“瑞丽仓”和“辉丰仓”，货值分别为4.53亿元和1.19亿元。不过，两家企业卷入的事件性质并不相同。
“瑞丽仓”的问题是没货。
在鸿燊公司的“瑞丽仓”中，据鸿燊公司法人代表黄勇军表示，本无仓储资质的物流企业鸿燊公司从江苏琦衡农化科技有限公司（下称“琦衡农化”）旗下的租来仓库，并与奇化化工交易中心和广州浪奇公司签署三方仓储合同。值得注意的是，琦衡农化是广州浪奇子公司。
然而，黄勇军对界面新闻表示，没有货物，一直都没有。
据上海证券报报道，黄勇军说，有时候，这个仓库上午一下子就进货600吨、1000吨，但下午就卖给别人被拉走了。
黄勇军对界面新闻并未承认此事。对于仓库为何没有存货，黄勇军对界面新闻表示，“没有货物进来，是因为说是网上电子交割。”
黄勇军曾对媒体自述，租下琦衡农化仓库后，一年来，并未真正付过租金。
这期间，琦衡农化也是广州浪奇一颗闲置的“棋子”。广州浪奇于2019年10月将琦衡农化25%股权以2.03亿元转让给江苏绿叶农化有限公司，至今仅收到了30%转让款6.09亿元。因未收到全部价款，广州浪奇未办理琦衡公司股权变更登记手续，因此，琦衡公司股权记录于持有待售资产科目。
辉丰公司则是完全不同的情况，“辉丰仓”说没有交易，是假章。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辉丰公司相关人士对界面新闻表示，没有交易就是没有交易，上市公司已经有相关公告。
根据*ST辉丰（002496.SZ）公告，辉丰石化从未与广州浪奇签订过仓储合同，广州浪奇也从未有货物储存于辉丰石化库区，盘点表上的“江苏辉丰石化有限公司的印章”与辉丰石化的印章明显不一致，系伪造。
上述人士进而对界面新闻称，“我们是化学品仓库。我们入库，通过车入库有车牌号码，通过船入库有船号，在码头、交通局、海关，都是能查到的。”
他还戏称，“他（广州浪奇）在广州，我们相距几千公里，广州的码头、仓储企业很多，为什么这么远送到我们这边？他有可能把货放我们这边吗？不太可能的事情。就像你在广州上班，你会去上海买房子吗？”
此前广州浪奇公告称，公司相关人员持有《仓储合同》和《盘点表》，多次前往瑞丽仓、辉丰仓均无法正常开展货物盘点及抽样检测工作。鸿燊公司、辉丰公司均否认保管有公司存储的货物。
针对广州浪奇公告和上述两家公司回复的情况，行业从业人员认为，广州浪奇疑似“虚假仓单”。
03
为何有虚假仓单？
大宗商品贸易人士张文对界面新闻详解称，“虚假仓单”的出现有几种情况，大部分是没有货物入库。
第一种情况是，货物方与仓库主合谋，由仓库的管理者出具一张有真实货物入库的凭证。
另一种情况是，有的是企业与仓库内部的员工，内外勾结盖章，盖的章有真有假；有的是仓库主经营外包方打着仓库的旗号盖章，但仓单项下是没有真实货物对应。
有货物情况下的虚假仓单则多涉及到一货多押问题。
“核查非常简单，仓单上有货物明细的，拿着仓单去盘点实际的货物情况，看货物是否在库。”张文称，货物到了仓库后，如果做仓单质押或转让，仓库的底单均需要修改。但如果仓库与企业配合，就会出现一些不正规的事情。
在“瑞丽仓”上，张文认为，若鸿燊公司所言属实，那就属于企业与仓库外包方的合谋。张文还对记者称，“‘瑞丽仓’自述的交割库并非日常贸易库，交割库在交割日货物在即可。”交割日之前，只需要15%的订金，形成合同。因此在“瑞丽仓”中，确实很可能出现这种货物刚入库就被另一家拉走的情况。
此处配合的仓库方也有责任。
“站在仓库的角度，如果章是假的就是外部人或者自然人的问题，与仓库法人主体无关。如果真的章就是仓库法人主体行为，仓库需要负责。无论是仓库主体还是仓库个人做的，章是真的话，货物消失，仓库都要承担一定责任。”刘叶表示。
刘叶还称，在“瑞丽仓”事件中，浪奇是甲方，仓库有乙方色彩，在这个交易里的身份很模糊。在这种情况下，风险其实落在仓库身上了。
面对鸿燊公司“瑞丽仓”可能涉及仓单造假的情况，黄勇军显得十分疲惫，更多事情已无可奉告，“我现在没太多可说的，每个人都在问这些事情，一切等广州浪奇来解释吧。一切等检查小组来了，怎么弄就怎么弄吧。”
“辉丰仓”显得更有底气。对为何广州浪奇要声称对“辉丰仓”有货，“辉丰仓”人士对界面新闻称，“这个要问浪奇了。我们怎么知道。他可能觉得我们仓库远，不会查到几千公司外这么远的地方。我们已经在当地报警了，该走的程序都会走。”
这一事件中，刘叶认为，广州浪奇存在明显的内控缺失。
“一般情况下，大宗商品至少以一个月为周期盘点一次。公司内控会有这个要求，由物流仓储部去公共仓库进行盘点，仓库会打出一张单告诉你货物数量和位置。”刘叶认为，从两个仓库同时出现的存货失踪问题来看，很明显，广州浪奇似乎没这样做。
04
部分银行账户冻结、前三季度亏损11.7亿
进入2020年，公司一直处于亏损状态，截至2020年三季度，净利润亏损达到11.7亿元。
除了存货“黑洞”，业绩不佳，公司还存在大量债务逾期。截至2020年12月30日，广州浪奇及子公司逾期债务已经达到7.10亿元，逾期均为公司贸易业务。
除被立案调查外，1月9日，广州浪奇（000523.SZ）还连发三条公告，新增银行账户冻结、旗下子公司新增股权轮候冻结，以及董事会秘书任期内辞职。
相关公告提到，董事会秘书谭晓鹏先生因个人原因，申请辞去公司董事会秘书职务，辞职后其不再担任公司任何职务。
对于股权冻结问题，据《关于部分子公司新增股权被轮候冻结的进展公告》显示，此次面临轮候冻结的是浪奇旗下子公司广州浪奇日用品有限公司新增股权资本25812万元，冻结原因为林旺钏与广州浪奇合同纠纷。
最新发布的《关于新增部分银行账户被冻结的公告》显示，此次广州浪奇新增3个银行账户冻结，冻结金额合计396.723241万元。截至2021年1月7日，浪奇共计27个银行账户被冻结，资金净额合计约2.85亿元，占公司最近一期经审计净资产的14.94%。
1月25日，广州浪奇在关于部分子公司新增股权被冻结的进展公告中称，通过自查确认，获悉公司名下子公司广州市日用化学工业研究所有限公司新增股权被冻结，孙公司广州奇化有限公司、上海奇化实业有限公司新增股权被轮候冻结。截至公告披露之日，公司名下部分子公司及孙公司被冻结股权注册资本金额合计59939.97万元。
04
4.49亿土地补偿款遭冻结
广州浪奇的股价也不断下挫。数据显示，从2020年9月25日开盘，到2021年1月27日收盘，约4个月的时间，广州浪奇的总市值就从36.08亿元下滑至17.76亿元，累计减少约18亿元，总市值已经腰斩！
而颇为吊诡的是，在存货去向不明、公司诉讼缠身之际，广州浪奇曾在2020年11月和12月两度拿下两个涨停板。从消息面上来看，这与其预计可获的一笔巨额土地补偿款相关。
2020年11月，广州浪奇公告称，其已取得广州土发中心《土地移交确认书》，在调整会计确认方式后，该次交易预计实现税前收益约22.47亿元。虽然广州浪奇的财务处理方式招致监管的多方问询，但对于股民来说仍是重大利好。
然而，进入2020年10月以来，广州浪奇各类诉讼、仲裁层出不穷，且由于债务屡次出现逾期，导致其多个银行账户、子公司股权被冻结。1月11日，广州土发中心向广州浪奇发出函件，称其按照相关法院要求，已划拨补偿款2.06亿元、冻结补偿款4.49亿元，故暂时无法向广州浪奇支付剩余补偿款。
在各方陷入混乱之际，广州浪奇的信披质量再次遭到监管的质疑。2020年12月，深交所曾向广州浪奇下发监管函，涉及四大信披违规：
第一，未及时披露未能清偿到期重大债务的违约情况。
广州浪奇在2020年3月、8月、9月出现部分商业承兑汇票、应付保理款逾期的情形，但直至9月25日才对债务逾期情况作出披露，相关信息披露不及时。
第二，未及时充分披露相关存货涉及风险情况。
关于存货问题，广州浪奇在知悉辉丰公司回函否认签订存储合同、确认辉丰仓没有存储货物，鸿燊公司法定代表人否认保管、运输过公司货物，相关存货存在重大风险的情况下，未及时履行信息披露义务、未充分揭示相关风险。
第三，未及时披露收到土地移交确认书。
2020年11月14日，广州浪奇公告称其已于10月29日取得广州市土地开发中心《土地移交确认书》，但直至11月14日才披露信息，未及时履行信息披露义务。
第四，对土地收储事项会计处理前后信息披露不一致。
广州浪奇对土地收储事项会计处理前后信息披露不一致，且对公司利润影响重大，对投资者决策产生一定误导。
1月8日，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证监会正式对广州浪奇进行立案调查。
在前任高管们出现“窝案”遭遇调查之际，广州浪奇的存货黑洞将由谁“买单”？其当前诉讼缠身、债务逾期的窘境又何时能够得以缓解？市场将继续观察。
来源：中国基金报记者（文景）、券商中国、新京报贝壳财经（记者阎侠）、界面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