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赓救了“蒋校长”的命,却和老同学打了半辈子仗

2024-06-28 08:30:36 - 新浪财经头条

来源:中国新闻周刊

黄埔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2024年6月16日是黄埔军校建校百年,70岁的黄埔军校同学会理事会副会长、解放军退役少将陈知庶的行程十分繁忙。

5月26日,他率黄埔军校同学会部分代表回到湖南省湘乡市,寻访父亲陈赓大将的足迹。陈赓是黄埔一期生,那时被称为“黄埔三杰”之一。

父亲病逝时陈知庶只有七岁,对黄埔军校几乎一无所知。但冥冥之中,他与黄埔军校似乎有一种特殊的缘分,总会在不经意间相遇。

陈知庶向《中国新闻周刊》回忆,1997年香港回归之后,他担任解放军驻港部队副司令员,有一次参加特首董建华举办的春节嘉年华,座中一位老人很高兴地与他攀谈,说与陈赓是黄埔同学,还笑着连连自称“手下败将!手下败将!”。

退役后,陈知庶开始积极参加与黄埔军校有关的活动,对父辈的理解更深了,也更加理解黄埔精神当下的现实意义。他说,重温黄埔百年历史,就是要清楚地知道,黄埔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陈赓救了“蒋校长”的命,却和老同学打了半辈子仗

“陈赓的腿”

陈赓家一门三少将,二哥陈知建也是少将,比陈知庶大九岁,也比他更早接触到父亲的这段黄埔往事。

陈知建曾回忆,父亲是个深沉的人,在子女面前不会过多表达情感,但关于他在黄埔军校的经历却提过很多次。

陈赓是黄埔一期生,这一期共有600多名学员,名将辈出,共产党方面有徐向前、陈赓、左权等,国民党方面出了胡宗南(上将)、杜聿明(中将)、宋希濂(中将)、黄维(中将)、郑洞国(中将)、李仙洲(中将)等。陈赓毕业后留校,担任第二期入伍生队的连长、第三期步兵科副队长,与早期黄埔生大都很熟。后来陈赓经常感慨,这一生很多时候都是在和同学打仗。

陈赓与蒋介石的渊源,更是一言难尽。

1925年第二次东征时,眼看陈炯明的部队直扑指挥部,正在前线督战的蒋介石自尽的心都有了,陈赓情急之下背起他就拼命跑,过了河才脱险。陈赓救了校长一命,在黄埔军校里一夜成名。

陈赓曾告诉陈知建,那次蒋介石是一时吓傻了,等过了河,“他跑得比我快”。陈赓只有一米六七的个子,却背起蒋介石跑了十几里,因此黄埔军校流传着一个说法:蒋先云的笔、贺衷寒的嘴,赶不上陈赓的腿。这三人被并称为“黄埔三杰”。

在黄埔军校时,蒋介石每周都到军校来,找十来个学生谈话,观察他们的特点,对看好的一些学生还会给一笔资助。他对陈赓印象很好,在新生花名册上批注道:“此生外形文弱,但性格稳重,能刻苦耐劳,可以带兵。”这条批语至今还陈列在黄埔军校旧址纪念馆里。

事情没有到此为止。1926年的“整理党务案”后,陈赓共产党员的身份公开,蒋介石在他的名字旁又加了一条新批注:“此生系共产党,不可带兵。”几年后,陈赓因被叛徒发现在上海被捕,蒋介石也放了他一马。

与哥姐们不同,尚在幼年的陈知庶并没有听过父亲讲这些往事。他开始对黄埔军校有更多了解,已是改革开放后了。

那时他经常陪母亲傅涯去看望陈赓的故人,其中不少都是父亲的黄埔同学。让陈知庶印象深刻的,是与陈赓同为一期生而且经常打架的李仙洲。

李仙洲曾任国民党陆军中将,1947年被解放军俘获,改革开放后担任了全国政协委员,当时正在北京医院住院。陈知庶记得,他军人气质很重,即便病重,也腰杆笔直地坐在病床上。

在黄埔军校,李仙洲和陈赓是“死对头”。陈赓是左派学生的“青年军人联合会”的领导成员,牵头成立了“血花剧社”,与右派学生的“孙文主义学会”及“白花剧社”经常面对面干架。李仙洲则属于“国家主义派”,自称“醒狮派”,陈赓等唤其“狮子狗”。那时几方经常打架,食堂里盘子碗筷横飞。与陈赓打架最多的除了李仙洲,还有蒋介石最得意的门生胡宗南。山东人李仙洲身形魁梧,陈赓打起架来吃亏,就抄起板凳打,但彼此并不记仇,不伤私交。

李仙洲后来曾给陈赓写信,陈赓及时给他回了信。1960年11月,李仙洲获特赦后回到山东。仅仅几个月之后,1961年3月,陈赓病逝。老友终究未及相见。

陈赓救了“蒋校长”的命,却和老同学打了半辈子仗

黄埔藏家

同样是黄埔后代,作为国军将领之后,即便到了改革开放时期,单补生依然对父辈的这段历史一无所知。此前家人从未对他透露过家族的背景,还在“文革”时将一直秘密保存的大量黄埔资料烧毁,他自幼一直对自己的家庭出身感到模糊。

转折发生在黄埔军校同学会成立之后。

黄埔军校同学会的成立与徐向前元帅密切相关。徐向前和陈赓一样,一生都怀有浓厚的黄埔情结。

徐向前也是黄埔一期生。他与十几个山西同乡青年一起前往广州投考黄埔军校,数学几乎交了白卷,其他人也好不到哪儿去,张榜时这批山西考生却全部被录取。徐向前的夫人黄杰投考黄埔军校六期政治科女生队,语文试题是《革命与社会进化之区别》,她绞尽脑汁只写出了一百零八个字,什么“革命是人为的,社会进化是自然的”。与她同桌考试的是个女大学生,语文试卷写了好几张纸,没想到被录取的却是黄杰。复试那天黄杰鼓起勇气小声问老师会不会搞错了,老师微笑着递过她的试卷,只见上面用红笔批着四个大字:孺子可教。

对此,徐向前之子徐小岩中将认为,切合实际的招生方针正是黄埔军校成功的重要原因。黄埔军校以“革命的价值取向”为首要标准,吸纳、凝聚了一大批追求进步的青年知识分子,“孺子可教”四个字就生动体现了这一招生方针。此外当时军阀割据,黄埔军校创办者心怀统一中国之志,招生工作十分注意各地区学生数量的平衡,所以山西来的考生都被录取了。

早在1941年,徐向前就担任了黄埔军校同学会延安分会会长,陈赓任理事。改革开放后,徐向前审时度势,提议黄埔师生抛弃前嫌、为民族大义携手合作,得到黄埔人的热烈响应和党中央的支持,邓小平也给予大力支持。

1984年6月16日,黄埔军校同学会在纪念母校60周年华诞之日正式成立。那时,大陆还有四五万名黄埔同学健在。徐向前担任了首任会长,这是晚年身体不好的他担任的唯一职务。

徐向前还给中央写信,建议各省分别成立同学会,引起中央重视。1988年3月,各省、自治区、直辖市黄埔军校同学会先后成立。黄埔军校同学会的宗旨为:“发扬黄埔精神,联络同学感情,促进祖国统一,致力振兴中华。”

北京市黄埔军校同学会于当年成立,单补生的父亲单培新随即登记入会。他首次郑重向儿子介绍,自己是黄埔军校七分校16期生,其父单懋统也是黄埔一员,曾担任黄埔军校四期、五期政治大队教官。

遗憾的是,单补生还没来得及与父亲深入交谈,单培新就于1990年1月去世了。当年4月,单培新的四弟、黄埔20期生单觉民第一次从台湾回到大陆,为兄长奔丧。他在八宝山公墓抱着兄长的骨灰盒大哭一场,对侄子回忆起往事。

单培新1939年从河南信阳师范学校毕业,前往延安途中路过西安,遇到黄埔军校七分校招生,投考获录取。1948年,他担任了北平警察局保警总队少校中队长,1949年随傅作义起义,新中国成立后在北京、黑龙江等地工作。单觉民则在解放前夕去了台湾。

单觉民带回了单培新的一些旧物,但其中仍然没有单懋统的照片。单补生向北京市黄埔军校同学会等几家机构写信求助,得到的回复都是无影像记录。

单补生只能寄希望于淘到同学录了。黄埔军校每期学生毕业时都会编印同学录,人手一册,上有师生的姓名、年龄、籍贯、通信处和照片等。他奔走于各古玩旧书市场,尤其是北京的潘家园和报国寺。

2001年一天清早,报国寺市场刚开门,单补生终于从一位操四川口音的摊主那里淘到了一册黄埔四期同学录。

这册同学录为铜版纸16开本,共520多页,1926年由黄埔军校政治部编辑,广州启明公司承印,印数为3000册。因为历经沧桑,封面和版权页都没有了,偶有短缺页,但大致完好。

单补生如获至宝,急切地翻阅。翻到教职员第58页时,爷爷的照片赫然在目,下面的文字注明:“教练官单懋统,(号)锡嘏,年三十二,河南新蔡,通信处新蔡李庄桥。”单补生即刻买下。

他继续追寻爷爷在黄埔的来龙去脉,在《新蔡人物志》等史籍中陆续找到有关介绍,得知单懋统是活跃的同盟会会员,参加过辛亥革命,是孙中山的忠实追随者,被同志称为“智、仁、勇三得郎”。

单补生还了解到,单懋统任教的第四期1926年3月开学,10月毕业,学生人数2654人。当年7月国民革命军誓师北伐,这期学生相继被编入军中,担任基层领导职务。或许正是由于这样的历练,黄埔四期人才济济,共产党方面的林彪、刘志丹、伍中豪、李天柱、袁国平、曾中生等,国民党方面的刘玉章(一级上将)、胡琏(一级上将)、李弥(二级上将)、张灵甫(中将)、文强(中将)、潘裕昆(中将)、谢晋元(少将)等知名将领都出自这期。

在这个过程中,单补生一发不可收拾,越来越沉迷于黄埔的历史,开启了收藏黄埔文物的“疯狂”模式。

他尤其想要收藏的是黄埔五期同学录。黄埔军校在大陆的办学历史分为黄埔、南京和成都三个时期。黄埔时期指在广州黄埔长洲岛上的第一至五期,其中第一至三期校名是“陆军军官学校”,第四至五期则易名为“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收藏讲究成双配对,如果能收到黄埔五期同学录,与四期就珠联璧合了。更重要的是,单懋统也是五期教员。

一个夏天的下午,单补生接到一位书友的电话,告知有人到市场来卖一册残本的黄埔五期同学录,要价很高没能出手。他听后立刻与卖家联系。卖家姓王,湖北武汉人,这是其外祖父留下的,外祖父是黄埔五期步科学生,现在为解生活困难,只好忍痛割爱。见到朝思暮想的黄埔五期同学录,单补生怦然心动,与卖家各让一步后成交。

黄埔五期是命运极其特殊的一期。这期分为步、炮、工、政治、经理五科,共六个大队,于1926年11月15日正式开学,几乎与北伐同步,并历经了“四一二政变”和“七一五政变”。

这期学生也被一分为二。其中随北伐进军的政治、炮兵、工兵三科千余人,经南昌迁至武汉,1927年5月和7月由恽代英在武汉主持了毕业典礼,只颁发毕业证书,没有印制同学录;留在黄埔岛的步兵、经理科近1500人则开赴南京,1927年8月由代理校长何应钦在南京主持毕业典礼,颁发了毕业证书、证章和同学录。黄埔军校的国共合作办学时期也就此画上句号。

单懋统的命运正是这种时代巨变和撕裂的最真切写照。他带领着政治大队学生来到武汉,积劳成疾,更兼忧心如焚,在“七一五政变”的风口浪尖上,于1927年7月在武汉病逝,年仅35岁。

此后,单补生又陆陆续续收藏到不同版本的各期同学录,还有军校教材、刊物、证章、照片等。这些藏品都用塑料膜包好,整齐摆放在他的书柜中。

他的名声越来越大。黄埔后代纷纷与他联系,甚至慕名登门拜访。这些来访者会向他介绍自家情况,他则会在同学录中找到其亲人的照片,提供给亲属。他还会将搜集到的这些资料整理成文,发表在黄埔军校同学会主办的双月刊《黄埔》杂志上。十年来,他每期必发表文章,一期不落。

单补生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校训“亲爱精诚”是黄埔军校的灵魂,一经孙中山提出,至今仍然适用。黄埔军校是军队化、家庭化的学校,黄埔人情同家人,言无不尽。他觉得,这种感受也延续到了黄埔后代的交往中。

外地的黄埔后代来北京了,他们会相约聚会。2013年单补生去台湾,几位黄埔后代一起接待他,大家喝酒聊天,其乐融融。

参访和论坛

2003年,黄埔军校同学会机构换届,韩元秀出任黄埔军校同学会第七任秘书长。韩元秀此前先后在中顾委办公厅和国务院台办工作过,有这方面的工作经验和基础。

每年春节和两会前后,黄埔军校同学会都邀请一些有代表性的黄埔后代或亲友参加团拜会,周恩来的侄女周秉德、关麟征(黄埔军校第二任校长)的亲友、聂荣臻(政治教官)之女聂力、郭沫若(政治教官)之女郭庶英和郭平英、恽代英(政治教官)侄孙恽铭庆、徐向前(一期)之子徐小岩、陈赓(一期)之子陈知建、郑洞国(一期)之孙郑建邦、侯镜如(一期)之子侯伯文、徐会之(一期)之子刘凡、胡靖安(二期)之女胡葆琳、戴安澜(三期)之子戴澄东、文强(四期)之子文定中、陶铸(五期)之女陶斯亮、王剑秋(七期)之子王晓玉等都经常参加。

黄埔军校同学会的主要业务是联络、宣传以及对各省市同学会的业务指导。韩元秀记得,那时大陆健在的黄埔同学还有四五千人,但各地黄埔军校同学会之间缺乏交流。经黄埔军校同学会研究提议,各地黄埔军校同学会开始每年召开一次工作交流座谈会。

那时两岸民间交流活跃,大小活动几乎每月都有。很多台湾退役将领、黄埔老兵以及黄埔亲友踊跃要求参访大陆,因为人数较多,只能有先有后地加以安排。对来大陆的黄埔军人和黄埔亲友,黄埔同学会都全程接待,有关省市也十分重视。

2005年10月间,时任黄埔军校同学会副会长林上元率团赴美访问,韩元秀和副秘书长白兴武等人陪同。其间,他们走访了纽约、华盛顿等地的黄埔同学组织和华人华侨社团,如美东黄埔陆军官校同学会、旧金山旅美黄埔校友会、洛杉矶旅美黄埔同学会、华盛顿州黄埔军校同学会等。

2008年3月,国民党重新上台执政,年底两岸实现了直接“三通”,开启了两岸交流的新时期。

4月8日,黄埔军校同学会在河南省的大力支持下,会同有关方面首次邀请海峡两岸近百名退役将军,在河南省新郑市举行了主题为“共建中华精神家园,祈福北京奥运盛会”的戊子年黄帝故里拜祖大典。两万余名海内外人士冒雨参加了拜祖活动。参加活动的台湾退役陆军中将谢元熙已年过七旬,他说这次到中原拜祖深刻感受两岸同根同源,也应让年轻人来参加这样的活动,使子孙后代都铭记自己是炎黄子孙。

此后,黄埔军校同学会连续多年邀请台湾退役将领来河南参加黄帝故里拜祖大典。2009年4月,马英九在台北圆山主持了遥祭黄帝陵典礼。

2009年8月,黄埔军校同学会首次组织以林上元为团长的代表团赴台湾访问,这是同学会成立25周年以来第一次,堪称“破冰之旅”。林上元是黄埔18期生,从那时起到现在一直担任黄埔同学会会长,时任秘书长朱京光等陪同访问。代表团所到之处受到台湾黄埔同学和各界的热情接待,让他们处处感受到同窗之谊和血浓于水的手足之情。

这年年底,北京市黄埔军校同学会应台湾陆军官校友会、中华黄埔四海同心会之邀请,首次访问台湾。参访团团员觉得,从文字、语言到礼仪和待人接物,没有一点他乡的感觉,就像老朋友分别很久但还是老样子。退役国民党陆军总司令、20世纪80年代曾担任黄埔军校(在台湾凤山复校,统称黄埔军校)校长的黄幸强说,“谁不希望祖国统一谁就不是黄埔生”,大家觉得说出了他们共同的心声。

2010年,首届“中山·黄埔·两岸情”论坛在台北举行,来自海峡两岸、港澳、欧美的黄埔校友、黄埔后代及专家学者100多人出席,台湾方面出席的退役将领有50人。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吴伯雄、新党主席郁慕明、台湾新同盟会会长许历农等都出席了开幕式。

论坛是由许历农、聂荣臻的女儿聂力和香港的胡葆琳等人发起的。许历农是黄埔16期生,退役陆军上将,20世纪70年代曾任黄埔军校校长。第二届论坛于次年在北京举行,随后又在上海、武汉、香港举行了第三到第五届。自第六届起,民革中央作为主办单位参与其中。

时任民革中央联络部部长李霭君和黄埔有着很深的渊源。她的祖父李济深1924年被孙中山任命为黄埔军校筹备委员会委员,黄埔军校成立后李济深担任了副校长。1948年李济深发起成立了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即民革)并担任主席,新中国成立后他曾任中央人民政府副主席。

小时候李霭君和爷爷同住在北京西总部胡同五号,她两岁时爷爷就去世了,她的父亲李沛瑶也担任过民革中央主席。受家庭熏染,李霭君于1996年加入民革,致力于两岸交流工作多年。

李霭君告诉《中国新闻周刊》,许历农几乎每次都会率领几十位退役将领来参加论坛,“中山·黄埔·两岸情”论坛在台湾各界特别是黄埔人中已成为影响力很大的品牌。可惜论坛2019年在上海举办第九届之后停办至今。

2022年9月,许历农出面邀请台湾退役将领聚餐,广泛讨论了如何促进两岸关系和平发展。他感慨,没料到两岸局势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但黄埔精神就是不屈不挠,在逆境中更要加紧努力。

许历农今年106岁,被尊称为“许老爹”,李霭君也视他为父亲,八年间每天都会给他打电话。许历农在大陆的大女儿已病逝,他对李霭君说:“小女儿,老爸特别想你,什么时候来台湾看我。”

老兵远去

随着黄埔老人年事日高,黄埔军校同学会调整了章程,让亲属后代也参与进来。

2020年,《国家人文历史》副主编纪彭接到电话,受邀加入黄埔军校同学会。

纪彭的舅舅程元是黄埔军校第18期学员,曾任黄埔军校同学会秘书长、副会长。纪彭的外公是曾担任全国人大常委会副委员长、民革中央副主席,曾授国民党陆军上将的程潜。

孙中山1923年在广州重建陆海军大本营后,程潜担任了大本营军政部部长和陆军教导团团长。据黄埔军校二期生、曾任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的覃异之回忆,孙中山最初决定由程潜担任黄埔军校校长,蒋介石、李济深为副校长。但蒋介石不肯屈就副校长之位,张静江、戴季陶也给他撑腰,孙中山才改派蒋介石任校长。

作为黄埔后代和媒体人,纪彭对黄埔军校这段历史并不陌生,而且一直热心于支持抗战老兵的公益。2013年,深圳越众公司联合中华社会救助基金会发起了关爱抗战老兵公益基金,纪彭参与了这项工作。这个基金目前已为6800余位抗战老兵建立了档案,为2300余位老兵提供了基本生活保障,累计发放救助款约4000万元人民币。当时很多社会捐款纷纷加入,黄埔军校同学会和民革中央了解情况后很支持,推动了有关部门尤其是民政系统解决老兵问题。

在纪彭看来,现在黄埔军校同学会的工作主要是团结与黄埔军校有关的人,不忘黄埔历史、不忘黄埔精神,并让各行各业的黄埔后代参政议政,提出两岸关系工作建议,收集社情民意。

与纪彭一样,何迪也是上有两代黄埔人。他的爷爷何遂曾任黄埔军校代校务,大伯何世庸是黄埔10期生。

1928年3月,黄埔军校本部已迁至南京,进入了以南京为主、广州为辅两地办学的过渡时期。5月,何遂被任命为“代校务”,主持广州黄埔军校工作。

何遂承接了留在广州的黄埔第六、第七期学员的教育与训练。第六期学员于1929年2月毕业,何遂主持了毕业典礼,并进行了首次黄埔军校陆海空三军演习。随后,他辞去代校务之职。第七期学生于1930年9月毕业后,学校全部迁往南京,军校的黄埔时期就此结束。

何迪从小目睹了何遂与黄埔生之间的感情。1959年新中国首次特赦战犯,杜聿明等10位黄埔出身的国民党高级将领在特赦名单之中。那时何遂家住北京帅府胡同戊21号的四合院,被特赦的杜聿明、王耀武、宋希濂、周振强和杨伯涛一时没有住处,何遂就欢迎他们住进了自己家中。

陈赓救了“蒋校长”的命,却和老同学打了半辈子仗

何遂之孙何迪(右)和何代宁访问广州黄埔军校旧址上重建的东江阵亡将士纪念坊。后为何遂撰写的两块巨石碑文,碑文记述了东江战役(即东征战役)始末。

1962年何迪从海南回北京上学,住在爷爷家中。他记得,宋希濂、王耀武和周振强住在南房,杜聿明和杨伯涛各住西厢房一室并共享一间客厅,住了几年才先后搬走。杜聿明学装甲兵出身,以前连坦克都能修,因此院子里的电器和水龙头等坏了都由他管。

由于这段深厚渊源,何家总是一有机会就为黄埔军校的事奔走。当年何遂在黄埔军校主持修建了孙总理纪念碑、北伐阵亡将士纪念碑、东江阵亡将士纪念坊等,并亲自撰写碑文,使之成为校园中的胜景,可惜后来军校旧址完全遭到损毁。1990年何遂长子何世庸担任广东省黄埔军校同学会会长后,与三弟何康联手推进了旧址重建。何康也即何迪的父亲,曾任农业部部长。

1996年,广州黄埔军校旧址按照“原位、原尺度、原面貌”完成重建。2010年,旧址上又增设了一面长达43米的“黄埔军校本部第一至七期教职员和同学名录”碑石。每逢清明重阳,皆有海内外黄埔后代亲属前来祭奠。

2018年,南京博物院整理院藏时在库房发现一批从未面世的何遂旧照,共计1000余张,其中有200余张拍摄于黄埔时期。在陈知庶和黄埔军校同学会联络部部长邱宝华等人的共同建议下,何迪决定将这些照片结集出版。2024年6月,画册《何遂与黄埔军校》编印完成。

时间来到第一百个年头,黄埔老兵大多已凋零。

除本部外,黄埔军校还曾办有洛阳、武汉/武冈、瑞金、广州、昆明、南宁、西安、武当山和迪化等分校。近年来,湖南、四川等多地同学会做了大量统计工作。2023年,四川省黄埔军校同学会结集印制了《黄埔军校四川籍同学名录》。湖南武冈市专门成立工作组,历时两年,将分校23000余名毕业学员和近7000名教官的资料一一录入,形成黄埔军校第二分校(即武冈分校)名单查询系统。

2023年5月28日,山西省黄埔军校同学会理事郝正平病逝,享年94岁。郝正平毕业于黄埔军校23期步兵科,根据同学会掌握的情况,他是山西最后一位黄埔老人。

第23期也是黄埔军校在大陆所办的最后一期。抗战爆发后,黄埔军校西迁成都,在那里一直办学到1949年12月。这23期共有毕业生(含本部和分校)31.8万余人,史称30万毕业生。

截至2024年初,这些黄埔老兵中尚在人世的还有约二百人,黄埔军校同学会为他们做了口述史。让陈知庶等人感到遗憾的是,这项抢救工作本应早些开始的。

发于2024.7.1总第1146期《中国新闻周刊》杂志

杂志标题:黄埔百年:追寻父辈的足迹

记者:宋春丹(songchundan@chinanews.com.cn)

编辑:黄卫

运营编辑:肖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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