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 · 散文】追忆父亲（上）
转自：中国火箭军
岁月匆匆，转眼又是一个春夏。深夜忽然醒来，我又梦见了父亲。
每个周末回家，我都会到父亲书房坐坐，书桌上摆着很有年代感的老式台灯、笔筒、镇纸、书本，还有一张我和父母的合影。
我最喜欢翻看父亲的影集，那些照片记录着他风华正茂的青年、坚毅果敢的中年和豁达睿智的暮年，每一张都那么真切鲜活，仿佛他从来没有离开。
1977年，国家恢复高考，在第二炮兵学校任教的父亲把在老家的四叔接到城里，帮他补习功课备考大学。那个年代，住房是筒子楼，粮食按人头分配。
我家共分了两间房，全家五口加上四叔一起住，父母带着小弟和上小学的我挤在一间，我的单人床挨着大床，父亲怕我夜里掉下来，每晚用背包带绑住两边床头，中间用一把椅子挡住。
当年，我印象最深的是吃玉米面糊糊，当时各家口粮按人头定量供给，家里突然添了一人，还是十几岁的大小伙子，本就不富裕的口粮就更不够吃了。
于是，母亲去粮站领粮食时，就把一部分大米白面换成玉米面，如此才勉强够吃。那会儿，恰逢我们刚跟母亲从南方到陕西，大米一下子少了不说，连白面也减量，我和弟弟很不习惯。有一次，我们几个孩子实在忍不住，都绷着脸，不喝玉米面糊糊。
父亲见状，让我带个头，我嘀咕了几句以示反抗，没想到，从不发火的父亲冲着我的后背就是一巴掌，我流着眼泪喝了那碗玉米面糊糊。要知道父亲平时总是循循善诱地教导我们，从不说重话，更别说动手了。
因特殊年代，四叔中学几乎没怎么上过课，学业落下很多。于是，父亲亲自编写讲义、例题，每天下班后为他补习，可由于基础太弱，第一年四叔还是落榜了。
第二年，父亲找到一本苏联习题集，每天带着四叔做专题训练，经过锲而不舍的努力，四叔当年高考数学在老家县里名列前茅，还因此被破格录取到师范，后来成为一名教师。
父亲辅导四叔备战高考期间，邻居家几个孩子也加入其中。每天从吃完晚饭至23点，我家几乎成了“补习教室”，温暖的黄色灯光，满桌的书籍、作业本……一派孜孜不倦的学习景象。
后来，家属院很多好学青年慕名而来，特别是高考临近那段日子，天气十分炎热，我家依旧人气爆满，有时已过零点，还有学生不回家，我只好靠着床边打瞌睡。
许多难度较高的数学题被父亲迎刃而解，而且方法简单，所以学生们对父亲充满崇拜，也被他深厚渊博的学识折服。在家里，我经常听到大家恍然大悟、惊奇兴奋的激动叫声。
学生们的快速进步引起各校老师的关注，他们连连夸赞父亲的解题方法高效，父亲的声名很快传播开来。再后来，带着考生登门让父亲指点复习的家长络绎不绝。
有几次，我跟父亲走在路上，学生远远看到，便冲过来热情地喊父亲“赵教员好”，一句句感激的话发自肺腑。这一幕幕，从小影响着我，父亲用一言一行教会了我与人为善，还有助人为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