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义乌看“圣诞经济”新变化
本报记者马梦阳陈子帅戚席佳本报驻美国、英国、德国特约记者冯亚仁纪双城青木
编者的话：又是一年圣诞季，欧美国家的大街小巷都换上了“圣诞装”，民众则忙着挑选圣诞装饰和礼品。这些琳琅满目的圣诞商品往往有一个共同的产地，那就是中国义乌。日前，《环球时报》记者前往义乌采访，看疫情后义乌的“圣诞外贸”有何变化，这个浙江城市又是如何影响全球的节日氛围的。
从圣诞树到装饰球，无一不在创新
“那位工人正在将分枝加固到圣诞树的主杆上面……”12月5日，义乌市雨硕圣诞企业负责人孙旭丹仍在工厂里忙碌，她向《环球时报》记者介绍说，“正在生产的这些圣诞树要运往墨西哥，是明年的订单。今年的订单基本上在10月底之前就发完了。”眼下，距离圣诞节不到20天的时间，大部分圣诞货品已运抵目的地，摆在各大百货商店的货架上进行售卖。
据《环球时报》记者了解，全球80%的圣诞用品都来自义乌国际商贸城。每年的4月—5月是客户集中下单的时间，7月—10月是商家陆续发货的时间，但也有不少义乌商家像孙旭丹一样，早早迎来第二年的订单。
“每年我们都会生产一些新款式”，孙旭丹一边说着，一边指着身后的一棵仿似落满白雪的圣诞树向记者介绍。在大多数人看来，每年圣诞树的样式、色彩几乎不会有太多变化，但对于义乌国际商贸城的很多商家来说，不创新就意味着被淘汰。记者走访多家圣诞树商家后发现，这些商家会在材质、树木形状、颜色上做不同调整，并非一成不变。
“我们每年70%—80%的产品是新产品，颜色、材质等都会创新”，新欧圣诞树企业负责人陆敏英告诉《环球时报》记者，因为产品面向的是中高端市场，近些年他们在开发新款、提升品质方面的投入很大，“店里共有4个打样师，他们会根据今年的流行趋势进行设计。对于趋势的把握，我们主要靠参加国际性的礼品及消费品展”。
不仅圣诞树，甚至一个小小的圣诞装饰球都在迅速回应着市场变化。在一家主营圣诞挂饰的商店，一款布料材质的圣诞装饰球引起了记者的注意，商家王晓丽向《环球时报》记者介绍称，这款产品是为欧洲市场设计的最新产品，主要是为了应对欧盟今年新出台的微塑料禁售令。
据英国《卫报》报道，从今年10月15日起，欧盟将禁止商店出售各类闪粉制品，以减少污染。这一禁售令涵盖所有直径小于5毫米的不溶性或抗降解性塑料颗粒。首批受影响产品有闪粉和微珠。
王晓丽介绍称，禁售令出台后，他们在产品的材质上做了很大调整，“这个反应是十分迅速的，已经有一些欧洲客户来看新产品，并准备下明年的订单了”。
一个圣诞彩球背后的“心思”远不止于此。《环球时报》记者环顾店面，发现单单颜色上就有将近10种选择，同一色系的挂饰被精心摆放在一起，方便客户挑选。“今年流行的色系是‘美拉德’、粉色，我们会根据流行趋势进行生产，很多客户每年只来一次，必须让他们眼前一亮，这样返单率才会高。”王晓丽说。
来了很多新客户，南美市场增长快
据义乌海关统计，今年上半年义乌出口圣诞用品总额达10.5亿元，同比增长17.8%。接受《环球时报》记者采访的几家圣诞产品商家都称，“今年的外贸生意已经恢复。”义乌工艺品商会副会长蒋江平经营圣诞用品店已有20年，他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其店面营业额早在去年就已经恢复了90%，“今年的营业额相比2019年还提升了近20%”。
很多商家表示，今年能够看到很多老熟人回归线下订货，与此同时，也认识了一些新面孔。这些新面孔主要是一些国家和地区的零售商，他们此前主要依赖区域批发商拿货。新欧圣诞树企业负责人陆敏英说，零售商直接来到线下订货，这可以减少一部分成本，而且面对面看到产品，他们也会更加放心，“但这些杂单也会对款式提出具体要求，生产线上就会很忙”。
在义乌国际商贸城一家圣诞产品店铺里，《环球时报》记者遇见了正在为明年圣诞季选购产品的安德里。据他介绍，这是他第一次从巴西到中国进行线下订货，往年他都是通过批发商来购货，这种方式帮他节省了一部分成本，他同时告诉记者，中国的产品物美价廉，在巴西很受欢迎。
除此之外，市场更多元化也是很多商家的一个直观感受，不少人表示，“除了传统欧美市场之外，今年墨西哥、巴西、阿根廷这些国家的订单变多了”。据孙旭丹介绍，今年墨西哥以及南美一些国家的订单增加了将近一半。陆敏英也表示，今年巴西、墨西哥的客人下单情况很好，美国往年也有固定的客户，但由于去年补货多，今年就主要先消化库存。在王晓丽经营的店铺中，还有专门为南美客户设计的圣诞挂饰，她告诉记者，因为南美正值夏季，他们很喜欢用冷色调的饰品来增添寒冷的氛围感。
对于南美客户增多的情况，曾经在拉美工作过多年的《人民日报》高级记者丁刚分析说，主要原因还是义乌本就有完备的贸易链，有很多义乌人在拉美多年，从事贸易相关工作。基于以往在拉美的关系网，义乌的贸易商能够很快扩大市场。当然，传统上，拉美小商品市场也是义乌海外贸易的重点。
据海关总署统计，上半年中国有进出口实绩的外贸企业54万家，同比增加6.9%。根据中国贸促会对3100余家外贸企业开展的调研结果，大部分外贸企业对未来发展充满信心。基于今年圣诞的出口情况，大多数接受采访的商家对明年充满期待。“我认为明年市场还会更好。”陆敏英说。
丁刚认为，在全球经济失速以及一些美西方国家大搞所谓供应链“去风险”等因素影响下，会出现贸易网络碎片化的问题，这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义乌的海外贸易，但是义乌人早就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们已经做了调整。商家对市场的风向是非常敏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义乌商家也一直在积极开拓新的市场。
欧美圣诞市场，“中国制造”是王牌
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在英国留学的刘依琳准备为自己和室友购置一棵圣诞树，再买一些圣诞挂饰和摆件，“翻看标签时，我发现这些产品是在中国生产的，感到十分亲切。”刘依琳告诉《环球时报》记者。
11月，伦敦一年一度的摄政街亮灯仪式再次举行，传递出的信号一如既往：圣诞销售季在这条欧洲知名的购物街登场。但对于英国来说，连续14轮的加息后，市场消费信心远未复苏。不过，当地零售商仍然从中国进口商品，推出促销优惠吸引消费者。
代表摄政街零售业的皇家不动产管理公司发言人埃尔伍德对美联社表示，今年圣诞，以摄政街为代表的伦敦实体店的零售额预计会达到16亿英镑。对于当地很多商家来说，从中国进口的零售商品仍然是赢利王牌。
其实近些年，对于具有创意设计、高附加值的中国商品的诉求，英国商家并没有改变。在最近20年里，载满中国产玩具、衣物、电脑、电器的货轮，每年都会在圣诞销售季前抵达英国费利克斯托港。其中大部分都是英国人热切等待的圣诞礼物和应季用品。
而今年，英国最大的问题是在高通胀压力下生活的英国消费者，对于这些海外进口商品，荷包是否做好了准备。
在德国，各大城市也已经充满着浓浓的圣诞气氛。超市里摆出各种圣诞点心，各大商业街都挂上圣诞灯饰。柏林潘科区一家圣诞礼物店的店主斯特凡对记者说，今年，许多圣诞物品的价格较疫情前上涨，比如，一个圣诞球卖3欧元，而前几年不到1欧元。据德国新闻电视台报道，在经济危机、通货膨胀以及不确定因素的影响下，德国人购买圣诞礼物的兴致不算高。
咨询公司安永发布的最新调查报告显示，2/3的受访德国人计划今年减少在圣诞礼物上的支出。由于实体店里的圣诞商品价格昂贵，一些德国人开始转战中国电商平台。家住汉堡的埃娃说，Temu、速卖通等平台的圣诞商品很便宜：10双圣诞袜子只要10欧元、1.2米高的圣诞树25欧元……让自己省下很多支出。
美国消费者新闻与商业频道（CNBC）报道称，对于不少美国商家来说，去库存仍是目前较大的一个问题。北美一家运输公司的副总裁诺亚·霍夫曼表示，公司为7500家零售商提供服务，客户普遍持谨慎态度，因为通货膨胀仍然是一个问题，而且美国经济和衰退风险仍存在不确定性。在零售供应链的更上游，许多批发商持有过剩的库存。
“美国人向来有在感恩节和圣诞打折季购买一些折扣商品的习惯”，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北京校友会副主席、财经评论员靳宇辰对《环球时报》记者表示，近年来由于通胀，商品价格有了显著提升，所以节日折扣对当地居民的吸引力有增无减。
上海外国语大学上海全球治理与区域国别研究院英国研究中心智库研究员李冠杰告诉《环球时报》记者，来自义乌等地的中国小商品对欧美人士来说是“必需品”，“像玩具、服装等产品，除了中国能够做到物美价廉外，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个替代产地。中国还有能力面向欧美的中高端消费者推出更多创新性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