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游《食物语》将停运，补偿方式被指“割韭菜”
澎湃新闻记者李思文实习生李心月
近日，手游《食物语》宣布即将停运，引起广泛关注与热议。对于这款运营了4年的游戏，不少玩家称投入了大量时间和金钱，宣布停运后，游戏数据无法保留、已充值的代币无法直接退款，引发他们的不满。
“我辛辛苦苦肝了四年的账号，删数据的话，把我充值的钱退给我。”玩家赵女士告诉澎湃新闻，她在该游戏中“氪金”（在网游中充值）近两万，账户中积攒了大量的游戏装备。
澎湃新闻记者在网上投诉平台搜索《食物语》，发现相关投诉近1000条，其中多数反映游戏开发公司突然宣布停服且删除数据。“真金白银和时间打出来的账号，要求保留数据，维护我的虚拟财产。”有投诉者称。
《食物语》由广州百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旗下公司开发，对于此事，百田公司客服人员称，《食物语》确实会在6月18日停止运营，对于“氪金”玩家的补偿，也已经发布了相关公告。
运营方腾讯游戏一名工作人员回应称，退市考虑到玩家的权益，已经提前2个月公告、游戏内赠送福利及增加退市后的礼包补偿，同时联动开发商做了独立的、不收费的版本。
相关公告提出的补偿说明称，在《食物语》进行付费并且账户中有付费代币留存的用户，可在补偿活动期间进入补偿页面，根据账号余额选择其他游戏的相关礼包。
网游“停运删档”此前也曾引发巨大争议，游戏运营方提出的补偿措施多是引流至公司其他游戏的礼包或福利，这被质疑是换一种方式“割韭菜”。
有律师表示，根据规定，终止服务时，对于用户已经购买但尚未使用的虚拟货币，网络游戏运营企业须以法定货币方式或用户接受的其它方式退还用户。游戏运营商若提出兑换游戏礼包而非退还现金的方案，需征得游戏用户的同意，否则会涉嫌侵犯游戏用户合法权益。
游戏宣布停运
补偿方案引发玩家不满
玩家小云（化名）说她从2022年开始玩《食物语》游戏，“这个游戏对我们玩家来说就相当于第二个家”。
《食物语》是由百田旗下广州天梯网络科技有限公司开发、腾讯发行的一款中华美食拟人女性向手游，于2019年9月3日正式在全网公测。
“里面的元素基于中国美食和中国传统文化，比如美食可以化为人形，配上各种关于美食由来、菜系的故事。”小云说，自己几乎每天都会上线，“这个游戏给‘空桑’的定义是‘家’，大家都是家人，所以对我来说，这个游戏就像是家人间的陪伴，投入了非常多情感和金钱”。
小云说，《食物语》和其他的抽卡游戏一样，抽卡资源如果不够，可以出于个人意愿“氪金”，其他的如角色皮肤（食魂衣服）、绘忆等可以自主选择消费。
据她介绍，游戏中月卡价位一般是30元，周卡6元。角色皮肤直购价多在68元到168元，累充至258元会有额外奖励，周年庆有配套的充值活动。小云说，她一共有三个账号，其中充值最多的一个账号充值了2683元。
4月17日，《食物语》官方发布了一则公告，称由于游戏的代理协议即将到期，《食物语》将于2024年6月18日11:00正式停止在中国大陆地区的运营。该公告表示：“除法律法规有特殊规定或腾讯与您签署的协议另有约定外，我们将依据《个人信息保护法》在游戏服务器关闭后对您的账号数据及角色资料等信息进行删除。”
公告提出《停运补偿说明》称，在《食物语》进行付费行为并且账户中有付费代币留存的用户，可在补偿活动期间进入补偿页面，根据账号余额选择《王者荣耀》《光与夜之恋》《天涯明月刀》等游戏的相关礼包。
这一消息让小云等玩家无法接受。“这对玩家非常不公平，我们也不接受。这个游戏我只玩了两年多，有的玩家相当于四年多的感情都没了，赔偿方案对我来说无所谓，但是很多玩家都充值了上万元的钱。”小云说。
玩家梁女士告诉澎湃新闻，她在该游戏开服时就一直在玩。“我辛辛苦苦肝了四年的账号，删数据的话，把我充值的钱退给我”。赵女士说，她在游戏里“氪金”接近两万元，目前账号里还存了上万个金玉，八百多个魂芯。
前述公告发出后，迅速在网络引起热议。澎湃新闻记者注意到，在黑猫投诉平台、《食物语》官方微博及其超话、小红书、豆瓣等多个社交平台，均出现了大量《食物语》玩家的投诉。不少玩家认为，通过投入时间和金钱获得的游戏虚拟财产，不应被“一刀切”处理。也有玩家提出，如果停服，应该按照玩家购买虚拟货币的比例，以人民币的形式退还用户，不接受转移到其他游戏的补偿。
以其他游戏礼包作补偿
被指是换一种方式“割韭菜”
针对上述情况，5月7日，澎湃新闻记者联系了《食物语》游戏的开发方广州百田信息科技有限公司。该公司客服人员表示，《食物语》确实会在6月18日停止运营，对于氪金玩家的补偿，也已经发布了相关公告，补偿方案以公告为准。
她告诉澎湃新闻，公司也做了很多尝试，希望可以为玩家保留数据，但发行运营方需依据《个人信息保护法》在游戏服务器关闭后删除账号数据等信息。
对于玩家提出在游戏中充值的钱应该按照购买时的比例给用户退款的问题，该客服称，《食物语》大陆地区的退款事宜需由原代理发行运营方腾讯游戏操作，如果玩家关于退费有特殊要求，可以和腾讯游戏沟通。
同日，澎湃新闻记者联系腾讯游戏，一名工作人员回应称，腾讯一贯注重用户的权益和体验，与开发方进行了多轮评估和协商做出退市方案，“退市考虑到玩家的权益，已经提前2个月公告、游戏内赠送福利及增加退市后的礼包补偿。同时，我们联动开发商做了独立的、不收费的版本，这个是过往所有退市产品都没有的”。
她表示，公司深切理解用户的心情，如用户对退市与游戏有疑问或建议，都可以通过腾讯客服公号直接向客服反馈。
《个人信息保护法》规定，个人信息处理者停止提供产品或者服务，或者保存期限已届满，个人信息处理者应当主动删除个人信息。不过，将玩家在游戏中的虚拟财产删除是否公平？
澎湃新闻记者了解到，游戏停运引发的纠纷并非个例，近年来网络游戏“停服删档”引发虚拟财产纠纷导致消费者投诉的事件屡见不鲜。2023年1月，随着“网易和暴雪分手”事件发酵，暴雪《魔兽世界》《炉石传说》《守望先锋》《黑暗破坏神3：重置版》《风暴英雄》等7款游戏国服宣布停服，引发了舆论争议，这也被称为游戏史上最大规模的停服事件。
2023年2月，中国消费者协会曾发布“2022年十大消费维权舆情热点”，其中就包括“网络游戏停服删档引发虚拟财产侵权争议”。相关案例中，舆论争议的焦点主要在于大多数游戏在停服后会删除与游戏相关的数据存档，被质疑侵犯游戏玩家的权益。并且，一些游戏运营方提出的补偿措施大多是引流至公司其他游戏的礼包或福利，这又导致消费者质疑所谓的补偿方案是游戏运营商换一种方式“割韭菜”。中消协称，舆论认为，消费者的权益不能“想删就删”，网络游戏运营方在调整经营策略时，须尊重消费者意愿，选择消费者可接受的方式。
2022年2月，3D恋爱换装手游《云裳羽衣》宣布停运，和《食物语》类似的是，公告同样宣称游戏服务器关闭后，“游戏内的所有账号数据及角色资料信息将被全部删除”，“用户游戏账号内未消耗虚拟货币及未失效游戏服务（若有）”可兑换其他游戏虚拟货币礼包。经过消费者的投诉和中国消费者协会的介入，同年3月30日，《云裳羽衣》发布公告称“决定终止停服流程”，服务器、官网、客服继续开发，用户可正常登录游戏，游戏内的相关服务不再开启付费。
律师：未使用代币
可要求按比例退还现金
游戏停服，玩家充值的虚拟财产该如何处理？对此，澎湃新闻记者采访了湖南金州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律师邢鑫。
他介绍称，当前，我国现行法律对于游戏停服后玩家虚拟财产的保护并未出台具体安排，仅有民法典作出原则性规定，其中第一百二十七条规定，“法律对数据、网络虚拟财产的保护有规定的，依照其规定”。
此外，《关于加强网络游戏虚拟货币管理工作的通知》中，也进行了相关规定，如“网络游戏运营企业计划终止其产品和服务提供的，须提前60天予以公告。终止服务时，对于用户已经购买但尚未使用的虚拟货币，网络游戏运营企业必须以法定货币方式或用户接受的其它方式退还用户”。
因此，针对上述《食物语》停服引发的虚拟财产纠纷问题，邢鑫认为，游戏运营商提出兑换其他游戏大礼包，是其出于为玩家考虑的补偿行为，但需进一步考虑到该停服游戏的所有用户并非都是其他游戏的玩家。“换言之，对于部分游戏而言，兑换游戏礼包在一定程度上等同于没有补偿。从法律实践出发，对于游戏用户充值后尚未使用的部分，应当按用户购买时的比例，以法定货币退还用户或者用户接受的其他方式进行退换。”他指出，针对充值后尚未使用完毕的游戏用户，游戏运营商若想要兑换大礼包而非退还未使用充值金额，需征得游戏用户的同意，否则会涉及侵犯游戏用户合法权益。
邢鑫称，游戏虚拟财产具有财产利益的属性，是属于法律规定保护的虚拟财产。针对游戏停服后对于玩家虚拟财产的处置与保护，司法实践中也以对于玩家未使用的游戏代币按照充值比例予以退还为主。
但他指出，在具体实践中，除了对于直接充值得到的“游戏代币”比较好计算价值，可以根据实际充值比例要求游戏公司补偿，其余的游戏道具、游戏排名、游戏地位等没有准确的价值，只能交由法院酌情裁定。
此外，邢鑫表示，网络游戏中玩家的虚拟财产可分为充值类虚拟财产与非充值类虚拟财产，当前的司法实践与法律法规聚焦于对通过收费获得的游戏代币如何处理，而没有对非充值类的虚拟财产，如游戏账号以及玩家在游戏中积累的精神利益作出规定，这一点仍有待探讨。
本期资深编辑 周玉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