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与影视的完美融合

2024-08-09 05:25:25 - 四川日报

电视剧《我的阿勒泰》改编自作家李娟的同名散文集,是首部入围戛纳电视剧节主竞赛单元的华语剧集,自开播以来,引发广泛关注和讨论。剧中展现了新疆北部阿勒泰地区碧绿辽远的夏牧场、红色的戈壁滩、闪着光的河谷和哈萨克青年的乡村舞会,让观众直呼“赛博醉氧”“洗去班味”,在视觉和心灵上都得到极大的满足和治愈。

散文改编:从文字到荧屏的艺术再现

相较于小说,散文更难被改编成影视剧。一方面,散文的语言抽象分散、文学性强,缺乏明确的情节线索、人物关系和戏剧冲突,难以将文字转化成视觉形式。另一方面,散文更注重作者个人的情感和思想表达,具有极强的艺术性和独特性,要保留原著的质感和风格,无疑会增加改编的难度和工作量。

散文影视化改编通常有两种策略:一种是不设故事主线,各集相对独立,依托原著的神韵气质编排剧集;另一种是从原著中提取不同内容元素,构建新的人物和情节,将碎片化表达转化为连贯的叙事结构。《我的阿勒泰》采用第二种改编方式,增加了多位新角色和情感线,串联起一个完整的故事。通过代际冲突、传统与现代的碰撞、哈萨克女性生存困境以及草原文明遭遇现代化冲击等议题,传递了原著散文中的情感和思想。

在原著《喀吾图的永远之处》这篇文章中,李娟用寥寥数语提到哈萨克女性面临的再婚困境——寡妇若想再婚,须将孩子留在前夫家。编剧为此新增了角色托肯,一位独自承担繁重家务、在家里不受丈夫重视、渴望拥有一块搓衣板却无法如愿的女性。这一人物设置和情节安排,不仅展现了哈萨克族群体的真实生活,也凸显了性别权利和女性困境等问题。

此外,电视剧还将哈萨克古老礼俗与现代商业逻辑的冲突具象化。剧中,张凤侠为让家人喝上鲜羊奶,决定向牧民买一只羊。她在羊群中选中一头母羊,与牧民讨价还价一整天,未能达成一致。牧民建议她留宿一晚,第二天再继续商议。当晚,在晚餐上,她惊讶地发现,食物正是白天看中的那头母羊。原来,在哈萨克人的传统礼俗中,牲畜不能被当作商品出售牟利,只能作为自己和朋友享用的食物。

视听语言:电影级别的制作水准

《我的阿勒泰》在视听语言上,达到电影级别的制作水准,生动呈现了李娟笔下北疆风光的诗意和纯粹。通过巧妙独特的拍摄手法,让观众感受到人与自然的和谐共生。

剧组花了两年到阿勒泰采风调研、深入走访。为最大程度还原自然风光,制作团队采用4K超高清摄影机拍摄。全剧共8集,拍摄了56天。对一部迷你剧集来说,每7天拍一集的节奏,足见制作团队的用心程度。高规格的拍摄和制作方式,使每一帧画面都如同一幅精美画作,将阿勒泰的自然美景和哈萨克族人的生活细节生动地呈现给观众。

在构图方面,摄影机常将人物置于画面最下方,将大量空间留给自然景物,镜头运动柔和缓慢,营造出云淡风轻、诗意抽象的氛围。这种构图方式,完美契合李娟笔下大地辽远而人渺小的意境,也让观众体会到人与自然和谐共存的深层次情感。

剧集的音效设计独具匠心。幕后制作通过专业的声音处理技术,使观众仿佛置身于阿勒泰的草原,能清晰地听到风吹草动、溪流潺潺、雨水穿林打叶的声音。在第五集中,李文秀在山林中割木耳,每割一下,观众就能清晰地听到木耳水润饱满、富有弹性的声音。这得益于声音团队在后期叠加了水声等多种音效,使听觉效果尤为逼真。

草原哲学:重新定义有用与无用

鲁迅文学奖授奖词评价李娟的散文有一种“乐观豁达的游牧精神”。原著中,李娟描述了来小卖部的一位顾客,对方什么也不买,就在柜台干站几个小时。她在书中感叹:“真不知道这人哪来那么多时间,这么闲。令人羡慕。”李娟的创作观广阔谦卑,跳脱出成功与失败的二元对立框架,体现出哈萨克民族的闲适与从容。剧集敏锐地捕捉到这一点,全剧充满着朴素恬淡的气质、苦中作乐的幽默感以及达观自由的生活态度,展现出极致的松弛感。

韩裔德国哲学家韩炳哲在《倦怠社会》中提到,人类由福柯意义上的规训社会进入功绩社会,追求效能提升,失去了放松和休息的能力,陷入自我剥削的恶性循环,产生倦怠感和疲惫感,压力与焦虑也随之而来。

剧中,李文秀在大城市打工屡屡受挫,回到家乡后对自我价值产生了怀疑。母亲张凤侠告诉她:“啥叫有用?你看看这个草原上的树啊草啊,有人吃有人用,便叫有用。要是没有人用,它就这么待在草原上也很好嘛,自由自在的。”这种对存在本身的认可,对有用和无用的重新定义,给观众带来极大的治愈感。

除取景和台词自带松弛感外,剧集在音效方面也加入大量喜剧元素。在后期混音时,制作团队有意放大鸡鸣狗吠、床倒塌、人掉进河里、帐篷漏雨等细节的音量,超出常规的音量比例增强了喜剧效果。

《我的阿勒泰》不仅是一次成功的散文改编,更是一部充满诗意和哲理的电视剧。它以电影质感的视听语言和细腻的情感表达,展现了哈萨克族的游牧精神,重新定义了有用与无用的概念,传递了一种自由松弛的生活态度。同时,也唤起了观众对自我、对自然、对生活的重新审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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