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乔叶：在创作《宝水》时，我是别人眼中游手好闲的失业妇女
四川在线记者肖姗姗
11月19日晚，“2023中国文学盛典·茅盾文学奖之夜”将拉开大幕。作为第十一届茅盾文学奖（以下简称“茅奖”）5位获奖作者中的唯一一位女作家，乔叶备受关注。对于能在茅盾故里领受这份文学荣耀，乔叶感到“非常幸福”。
2022年，《宝水》出版，在文坛引发不小关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乔叶回归了，写出了这部结合女性视角和乡土题材的小说。《宝水》是一部关于乡土、乡村的长篇小说。“写这个小说对我来说还是蛮艰难的，虽然我有10多年的乡村生活经验，但我青少年时期的乡村，跟现在的乡村还是有很大的区别的。”
乔叶说，为了写这个小说，她不断地跑村和泡村。跑村就是尽可能地看新时代背景下的各地乡村的多样变化，天南海北的都看了，从西北到东南。她的老家在河南，河南的豫东、豫西、豫南、豫北的乡村，她全都看了，也不知道看了多少个村庄。“跑了浙江很多地方，创作《宝水》的时候去了萧山的村庄，还去了安吉，这里的乡村建设确实领跑全国。”
谈及“泡村”，乔叶讲了这样一段趣事儿。“也就是选几个目标村，没事就去那里住住，各家各户串门，听人家说闲话。村里人都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游手好闲的失业妇女。有一天晚上，有几个朋友闻讯去村里看我，他们走后，老板娘大概是从我们聊天中听出了点儿眉目，问我，你是记者？我说不是。她说，我看你就是记者。记者不就是写东西的嘛。我想分辩一下记者和作家不一样，后来想一想，她说得也对。确实也都是写东西的。在她的意识里，我们所谓的专业细分并不重要。”
在乌镇的这几天，乔叶很忙。17日签售签到晚上。虽然累，但乔叶觉得值得，所以这些天，除了官方举办的签售活动，乔叶在路上遇到读者要求签名合影，她都一一配合。
这就是文学的力量。“文学中有大生活，生活中有大文学。哪里有生活，哪里就有文学。哪里有人性的光芒闪耀，哪里就有文学。文学应该向着鲜活的生活敞开，让所有的人们都能进来。”乔叶说。
获奖作品名为《宝水》，这是一个村庄的名字。宝水，这个既虚且实的小小村落，是久违了的文学里的中国乡村。它的神经末梢链接着新时代乡村建设的生动图景，链接着当下中国的典型乡村样态，也链接着无数人心里的城乡接合部。村子里那些平朴的人们，发散和衍生出诸多清新鲜活的故事，大量丰饶微妙的隐秘在其中暗潮涌动。
乔叶坦言：“迄今为止，《宝水》是我写得最耐心的一部长篇小说。”之所以耐心，是因为写一个村庄的故事是一个很大的考验。“知识补充、人物采访，还有情感投入，都不容易。还有在前辈的乡村叙事传统中如何确立自己的点——这个当下的点正在跃动弹跳，难以捕捉，这都是障碍。写作前的资料准备和驻村体察，写作时的感性沉浸和理性自审，初稿完成后的大局调整和细部精修，这些都需要耐心。此外，还要考证时令的花草植物和庄稼菜蔬，还要重新去拣择语言：土语方言、知识分子语言，因有四面八方的游客，他们的语言层次也要有所区分，向内和向外要有不同语感。”
小说里的九奶奶有一句话，乔叶很喜欢：“人在人里，水在水里。”如水的女性在这个大时代中，她们的光芒照耀的，绝不仅仅是自身。“水”，流淌在乔叶笔下，也奔腾在她心中。“为了创作《宝水》，在对新时代乡村持续跟踪体察的过程中，我也深切感受到了‘生活是创作的宝水’。”而在乌镇，这个“中国最后的枕水人家”，目及之处小桥流水，令乔叶生发出特殊的体悟。“我生活的北方，‘水’的元素很少，土地很多，而江南的水融入了日常生活，在这里，河流就像土地的另一种形式。”乔叶注意到这样的南北差异，尝试进入有别于自己熟悉的生活经验，这样的过程，让她对“家乡”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所有的异质经验，都是一种鲜明的映照和提醒，回到家乡的时候你的认识会更深刻。”
来到浙江，来到乌镇，乔叶直言：“我来到茅盾先生故里，来接受这么高的荣誉，非常的幸福。”同时，她也再次想起鲁迅先生在《这也是生活》中说的那句话：“无尽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她说，这是被广为传播的金句，这句话的动人之处在哪里？“我琢磨很多次，终于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答案：就在于两个‘无’：无尽，无数。远方，且是无尽的远方。人们，且是无数的人们。这两个‘无’，其实就是宽阔的丰厚的‘有’。”乔叶表示：“我们目光所及就是星空，星空之大，就是文学之大。我们脚踏之地就是大地。大地之大，就是文学之大。我理想中的文学，就应该是这么大，无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