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弯道超车”的方式出发 打拼“上天入地”的未来

川企大调研33“宝藏”企业成长记成长记“等会儿还要去高铁站接几位西安的客户。”12月13日一早，记者刚踏进成都天顺保利新材料有限责任公司，公司总经理郑文全就透露了当天的重要行程。这家在去年3月投产的公司，当下的“头号工程”是“不放过任何一位客户”。郑文全说，几百公斤的新材料他们也卖。不过，记者了解到，这个可以论公斤卖的新型特种工程塑料价值不菲，一吨售价在30万元左右。这不禁让人好奇，这家由大连理工大学教授、中国工程院院士蹇锡高团队作技术支撑，产品进入工业和信息化部《重点新材料首批次应用示范指导目录（2024年版）》的公司，是什么来头？□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阚莹莹李强文/图A打破垄断的新技术像孙悟空一样能“七十二变”的特种工程塑料天顺保利的第一批产品诞生于2023年，而产品背后的技术，还要追溯到20年前。2003年，从加拿大留学归国的蹇锡高带领团队以“含二氮杂萘酮联苯结构新型聚芳醚砜酮（PPESK）及其制备法”获得国家技术发明奖二等奖。聚醚砜酮是一种特种工程塑料，所谓特种，指的是这种塑料可以在150摄氏度以上环境中长期使用。因为机械强度高，容易加工，因此可制作成各种应用在高温等特殊环境中的机械零部件。如汽车齿轮、飞机发动机零部件，甚至是自动洗衣机转轮、医疗器械零部件。彼时，在特种工程塑料领域，另一种产品聚醚醚酮（PEEK）正风头无两。尤其是在欧美国家的运输机械领域、半导体制造设备领域开始推广应用。由于特种工程塑料技术和材料被国外垄断，国内这一领域仍处于空白。聚醚醚酮生产技术在国外已足够成熟，但在留学期间，蹇锡高已经接触到这项技术的升级理念。由于聚醚醚酮等传统特种工程塑料的耐热性和溶解性呈现反向变化关系，耐热温度越高，溶解性越差，这导致了传统工程塑料的应用领域受限。蹇锡高的导师提出，如果能解决兼具耐高温和溶解性强的技术难题，那么用这种技术生产的特种工程塑料将有更广的应用领域。“兼具耐热性和溶解性的特种工程塑料，它的状态不再受限。不仅可以制作成型的机械零部件，还可以溶解在液体里，像水一样附着在机械上。”郑文全解释，“就像孙悟空一样‘七十二变’。”回国后，蹇锡高带领团队从分子结构设计出发，引入二氮杂萘酮联苯结构，并通过工艺技术攻关，成功研制出耐高温可溶解的特种工程塑料，以“弯道超车”的方式打破了西方国家的长期垄断。同一时间，中国特种工程塑料市场规模不断扩大。数据显示，2023年国内市场规模已增长至约140亿元，复合年增长率超过18%。尽管如此，2021年中国特种工程塑料整体自给率仅为36%。这片广阔的蓝海，正等着胆识过人者搏击冲浪。B国际首创的新产品偶然的聊天成就跨越千里的合作位于彭州市的成都新材料产业化工园区，与天顺保利一墙之隔，大连理工大学成都研究院坐落于此。这家由大连理工大学与彭州市政府、成都石油化学工业园区共建的新型研发机构，致力于贯通高校科研成果到企业规模化生产的“最后一公里”。天顺保利的诞生，正是源于研究院副院长向东回学校收集成果转化意向时，与蹇锡高的一次偶然聊天。“市场有潜力，蹇院士有成果，我们有平台，地方政府肯支持，可以说是一拍即合。”大连理工大学成都研究院综合办公室主任魏巍说。但这张谈判“四方桌”上，三方已到，还缺一个关键角色——将成果转化为产品的生产企业。远在千里之外的四川，老牌化工原料及产品生产企业泸天化（集团）有限责任公司被邀请“上桌”。2019年12月26日，泸天化集团代表飞到大连，当天便签订了合作框架协议。2020年11月，天顺保利开工建设。2023年2月2日，天顺保利迎来第一次投料试车。这次试车如果成功，将是全国乃至全球第一炉聚醚砜酮，整个公司既期待又紧张。一个多月后的3月5日，第一批产品出炉。两天后，产品检验结果送到郑文全手中。“分子量分布指数太高，产品稳定性不够。环丁砜等杂质含量太高，产品纯度不行。流动性差，下游生产型材、注塑、模压的客户根本用不了。”郑文全说，“这个结果其实也在意料之内，毕竟是国际首创，没有经验可循。”只有接着改进工艺，公司技术团队开始对一个个问题进行攻关。为了降低分子量分布，技术团队开发了新的溶剂体系，使得分子量和分子量分布这两个重要参数更易于控制，产品稳定性大大提高。同时，技术团队优化了纯化方式，使环丁砜等杂质含量从原来的1.5%降低到0.1%—0.3%。此外，通过调整产品分子结构、分子量和其他高分子材料共混等方式，解决了产品流动性差不能挤出、注塑的问题。C从头开发的新市场不断改进成熟的产品有望“上天入地”按照设计，聚醚砜酮的应用场景十分广泛，既可在航空航天、电子、生物医用材料等高精尖领域应用，也可在生活场景使用，比如家用电器中的不粘锅等，可谓“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六边形战士”，却险些在打通市场这一关被卡住。“就目前来看，全球的特种工程塑料还是以聚醚醚酮为主，在国外市场占有率达到50%，国内也有25%。毕竟聚醚醚酮已经诞生20多年，而聚醚砜酮只能算是‘小婴儿’。”郑文全说。对于这样一个刚诞生不久的产品，下游企业并不清楚优势在哪里。生产企业也拿不到使用反馈，更谈不上改进产品。这就意味着，天顺保利的产品市场化，就是与客户的一场合作。“现在，我们卖给客户的大多是试验产品。几百公斤我们能卖，几公斤的我们也卖，相当于半卖半送。”郑文全说。公司要做的就是让客户拿着产品先搞生产试验，等试验成功了，再批量购买。“就这样一点一点地，把市场走出来。”如今，天顺保利最成熟的一批客户来自耐高温重防腐涂料生产领域。而航空航天预浸料、功能性膜材料、氢瓶等下游高端制造业正在布局中。尤其是在航空航天领域，利用新型工程塑料可溶解性和碳纤维复合制作预浸带，热压成型制成板材，可以实现层间剪切强度大于100MPa（兆帕，压强单位），板材弯曲强度达2145MPa，填补了国内空白。现在，天顺保利与成飞、中国商飞等已有合作意向。“以后，我介绍产品的时候可以用‘上天入地’来形容了。”12月18日，郑文全给记者发来信息，西安的客户已经和公司确定了合作意向，2025年将逐步实现在地下深井抽油管涂层、家电薄板涂层、不粘锅涂层等领域的应用。对话天顺保利总经理郑文全：市场是一点点“试”出来的□四川日报全媒体记者阚莹莹尽管背后有院士团队的技术支撑，也有老牌化工企业的经验“护航”，但作为一家初创公司，天顺保利尚处在创业维艰的阶段。实验室的成果如何实现转化？这是这家公司的必答题。天顺保利的解题思路是什么？记者走进天顺保利，对话总经理郑文全。记者：创新技术从实验室到工厂再到市场，这条成果转化之路有哪些必需因素？郑文全：创新技术从实验室到工厂、最后到市场，这样一个成果转化的过程，需要满足很多关键因素。比如说技术的可行性与市场需求的匹配度，要确保产品能够解决市场中的实际问题，满足真实的需求。对于天顺保利的产品来说，找到真实的市场需求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在整个产业链中，我们的下游企业还处于产业链的中部，只有最下游的应用领域企业才能反馈给我们真实的需求。我们要听到的，就是来自最下游企业的声音。其次，还需要资金和资源的有效整合。天顺保利的成功落地，离不开泸天化集团的资金优势、化工人才优势，以及蹇锡高院士团队的技术优势。记者：开创一个新材料领域的公司，泸天化这个老牌化工企业是怎么做的？郑文全：项目启动之初，泸天化就把一个全编制的团队带到了天顺保利，技术、生产、市场、财务，这是一个完全成熟的团队，大家来了就能干。这也是项目能够快速上马的关键之一。记者：公司成立至今，哪段时间最困难？郑文全：实际上我们现在仍处于艰难的创业期。我记得去年3月第一批产品出炉后，有大半年的时间没有卖掉一斤产品，那段时间我们一心都扑在产品测试上，大家的心情也随着检测数据起起伏伏，资金压力也很大。后来终于有了第一个订单，产品卖给了一个生产耐高温涂料的厂家，尽管只有几十公斤，人家拿去做测试，价格也比市场上其他特种工程塑料卖得便宜，但大家都很高兴，感觉看到了希望。这是一个全新的产品，市场就是这样一点点“试”出来的。记者：对于未来，公司如何规划方向？郑文全：未来，我们首先要发挥好产品的优势，聚焦航空航天预浸料、耐高温重防腐涂料、功能性膜材料、氢瓶等下游高端制造业打造全产业链。另外，我们也想更好地利用泸天化集团的优势。根据公司的产业布局，我们还将协同大连理工大学等高等院校、科研机构以及下游企业，利用泸天化集团的产业优势，加快产品下游应用与市场导入，加大科技研发创新力度，推动下游产业落户泸州，打造化工新材料产业集群。